◈ 第7章

第8章

韓宗清這一嗓子,小柱子差點沒坐地上。就見韓宗清,拖着殘腿幾步就衝到石室中間,蹲了下去。小柱子這才看清,這間石室中間有個石板,上面有一件衣服。

韓宗清一眼就認出了,這正是兒子君庭穿得那件藍布衣服。他把衣服拎起來,又仔細一看,沒錯,兩胳膊處打着補丁,是他娘給縫的。他心跳得厲害,站起身來四處搜查。小柱子也看到了衣服,覺察出韓宗清表情不對勁,禁不住道:「韓大哥,這是你兒子的衣服?」

韓宗清沒有說話,舉着火把,一邊找着,一邊嘴裏喊着:「君庭,君庭,你在這嗎?我是爸,你在這嗎?」

正在這時,忽然石門處人影一閃,進來一個人,悄無聲息。小柱子正四處張望,一眼看到了那人,嚇得「媽呀」一聲,一蹦三尺高。韓宗清也看到了,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人個子很高,比平常人得高一個頭,穿着一個破袍子。這袍子又瘦又小,穿在身上跟馬夾差不多。並且,袍子上都是洞,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了。往腦袋上看,頭髮又長又亂,都黏在一起了。臉上都是鬍子,看不清五官。但一雙眼睛卻又明又亮,射出兩道寒光。

小柱子突然來了膽氣,大喝一聲:「你是誰?是人是鬼?想幹什麼?」只不過,聲音都變了。

韓宗清向前緊走幾步,急切地問:「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藏哪了?」

那怪人看了看韓宗清二人,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低吟,如同一頭野獸。緊接着,轉身撒腿就跑。

韓宗清舉起火把,在後面就追。本來一條腿就是瘸的,一着急,沒跑幾步就摔在地上。小柱子急忙扶起他,用一條胳膊架着他的身子,繼續追趕。

這人身法很快,三晃兩晃就出去老遠。韓宗清咬着牙,一邊追,一邊喊:「站住!你快把我兒子交出來。」

追着追着,小柱子突然發現,這條路竟是他們沒有走過的。他不由地納悶,也沒發現這地洞里有別的路啊?

但此時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漸漸地,小柱子發現前面有了亮光。再仔細看,原來是到了洞口,外面的光亮射了進來。那怪人在洞口縱身一跳,用手一撐,就跳了出去。等韓宗清二人追到洞口,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小柱子到洞口處,突然叫道:「韓大哥,這不是咱來時候那個洞口。」

韓宗清也發現了,來時的洞口有一人多高,這洞口很矮,就到人胸口附近。他站在洞口,站起身往外看。原來,此時已經天光放亮,那人卻蹤跡全無了。

韓宗清一跺腳,完了。這茫茫森林,人跑了,上哪就找啊。兒子的衣服在這洞里,還有這麼個怪人,看來是凶多吉少啊。想到這,韓宗清再也控制不住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小柱子在旁邊,想勸幾句,但又不知怎麼開口,只能跟着嘆氣。

韓宗清哭罷多時,擦擦眼淚,道:「小柱子,咱們回洞里再找一圈,然後原路返回,和那些兄弟匯合,就回去吧。」

小柱子點點頭,道:「韓大哥,都這樣了,你也別想不開了。可憐我那沒見過面的大侄子啊,他······」說到這,小柱子一捂嘴,心說,我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韓宗清心亂如麻,也沒在意這些。兩個人低下身子,重新點着火把,原路返回。剛才跑不覺得,感情這段路可不近。走着走着,小柱子突然道:「韓大哥,這有個小門。」

韓宗清一看,果然有道小石門,門關着。來的時候光追那怪人了,沒注意。韓宗清絕望的心,又生出了一絲希望——兒子會不會在裏面。

想到這,他走到石門前,用手推門。推了幾下,沒推開。小柱子也過來幫忙,兩個人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石門才緩緩而開。

門一開,一股濁氣撲面而來。韓宗清也顧不得這些了,一下就衝進門內,大聲喊着:「君庭,君庭,你在這嗎?」

喊了幾聲,沒人答應。舉起火把,就見這個石室很小,也就一間房那麼大,正中間,赫然擺在一塊大石碑。

小柱子走上前去,一看,石碑上面有字,但奇形怪狀的,一個都不認識。他一咧嘴,道:「韓大哥,我也就認識自己的名字,這上面寫的啥啊,你認認。」

韓宗清看了看,也不認識:「這不是漢字,我也認不得啊。」

小柱子道:「奇了怪了,怎麼有塊石碑在這呢。」韓宗清舉着火把,轉到石碑後面時,突然發現,也有字。這個字,他認得,是漢字。

只見,上面刻着這樣幾個字:「不咸,瑤池畔,青峰石。」

韓宗清琢磨下,也猜不透這幾個字的意思,索性也就不管它了。他和小柱子在石室內找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

出了石室,二人繼續往回走,路上再也沒有什麼發現。不一會,就到了岔路口。韓宗清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是從一條小路出來的。這條小路就在去右面石室的路上,很隱蔽,不易發現。

二人辨別下方向,又回到了來時的洞口。小柱子往外喊:「喂——你們在嗎?」

外面傳來回答聲:「小柱子啊,我們在這呢。」接着,一條繩子順了下來。

等韓宗清二人被拉到地上,發現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這一趟地洞之旅,恍如隔世一般。長林問他們:「咋樣了,沒找到孩子呀,裏面什麼情況?」

小柱子一斜楞眼睛,用嘴一努。長林等人也明白了,不再問了。

韓宗清道:「兄弟們,我對照太陽,確定了下方位,這地方應該離我家不太遠。大家累一夜了,咱們找到那幫兄弟,然後去我家吃點東西,喝口水,大家再回去吧。」

眾人這一夜,都是又累,又渴,又餓,還真沒力氣走回家了,都表示同意。就這樣,韓宗清帶着小柱子等人,回到了昨夜留的記號——那個棚子處。

另一伙人早就等在那裡了,見韓宗清等人,都喜出望外:「你們可回來了,急死我們了,咋樣,找到沒?」

小柱子一擺手,道:「沒找到。先別說了,去韓大哥家歇一會,咱們就回去吧。」

兩伙人匯合,韓宗清辨別著方向,前面帶路。又走了好半天,這才出了林子。

眼前豁然開朗了,小柱子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夜,總算過去了。

10多里地,很快就到了。望着山洞門,韓宗清心裏一陣疼,心想:沒找到孩子,我回去,可怎麼跟孩兒娘交代啊。唉!

山洞門虛掩着,韓宗清一隻腳剛邁進去,就聽裏面一個聲音道:「爸,你可回來了。」

這一聲喊,韓宗清心裏一顫。緊接着,腰就被抱住了。是君庭,君庭!

韓宗清一把抱起兒子,看看小臉,緊接着「咕咚」一聲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兒子啊,你可回來了。你沒事啊,可給爸急死了。」

君庭用小手給韓宗清擦了擦眼淚,道: 「爸,我沒事。都怪我,讓您擔心了。」

這時,君庭媽也過來了,道:「他爹啊,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就是一天兩夜,我們娘倆都要急死了。」

韓宗清站了起來,道:「一會再說,快,咱家來客人了。」

這時,小柱子等人也來到了門口,一看這場景,都明白了。小柱子不見外,進來就捏捏君庭的小臉蛋,笑着道:「大侄子,你可太淘了,去哪瘋了,看給你爸急的,魂兒都沒了。你叔我,腿都累斷了。」

君庭向後躲了躲,一臉疑惑。他娘也楞了,這是哪來的叔?

韓宗清沒顧得上介紹,就招呼大家都進屋坐。可是,屋子裡太小了,別說坐,站都站不了幾個人。最後,小柱子道:「韓大哥,你就別忙活了,我們在門外,找塊石頭坐一會就行。」

韓宗清讓媳婦趕緊燒水、做飯。君庭幫着他娘,把家裡的苞米面都拿出來了,貼起了大餅子。然後,又把酸菜切了,用葷油燉了一大鍋。

小柱子等人都找地方坐下了,喝着熱水。此時,大家都覺得十分疲累。那個叫大興的小夥子就問小柱子:「我說柱子,韓大哥兒子怎麼回來了?這怎麼回事啊?」

小柱子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去。」

韓宗清這時也找塊石頭坐了下來,招呼過來君庭,問:「兒子,你究竟是去哪,怎麼回的家,跟爸說說。」小柱子等人也好奇,紛紛問:「對,孩子,說說,你丟哪了?」

君庭別看孩子小,但口齒伶俐,一五一十把過往經歷說了出來。

原來,那天上午,君庭出去玩。他在周圍逛了逛,覺得沒意思,心想:附近都走遍了,啥也沒有,還有啥地方沒去過呢?

他突然想起,後山一直沒往裡走。想到這,君庭邁着小步子,就奔後山走去。一邊走,一邊還採了點野花,編了個花環。君庭覺得心情不錯,整天卦辭背的頭昏腦漲,難得能放鬆一次。

走了半天,前面出現一片林子。君庭沒敢往裏面進,琢磨着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正在這時,就見草叢中一道灰影。君庭一看,是一隻野兔子。兔子一般都是夜間活動,只有在春天繁殖期,才會白天出來。

君庭高興了。一家人整天貼餅子、糊糊粥、大鹹菜的,一點肉腥不見。這要是能把兔子抓回去,讓媽給燉一鍋,那多美啊。想到這,君庭彷彿已經聞到了燉肉的香味,一隻油汪汪的兔子腿,就在眼前飛舞。

小君庭蹲下身子,躡手躡腳就奔兔子靠近。近了,更近了。正當君庭要撲過去時,兔子發現了,後腿一蹬,就竄了出去。君庭直起身子,就在後面追。

兔子跑得很快,進了林子。君庭此時什麼也不顧了,就一個念頭,一定要抓住兔子。

林子里,一隻野兔子在前面跑,後面一個小男孩緊追不捨。也不知跑了多久,兔子不見了。君庭累得氣喘吁吁,坐在地上,半天才緩過來。沒抓到兔子,他很沮喪。站起來想要回家時,突然發現,自己迷路了。

林子又大又密,看哪都一樣。君庭轉了幾圈,就發現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穩了穩心神。畢竟在山裡生活了半年,膽子不小。思考一會,最後認定一個方向,就走了下去。這時候啥都沒用了,只能賭一把了。

這一路,君庭又怕又累。天黑了,他很害怕,又不敢哭出聲,默默流着眼淚。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君庭就覺得有人給自己夾了起來。他藉著微微的星光,扭臉一看,嚇得大哭。這人頭髮長,鬍子也長,整個一個長毛怪啊。

君庭又哭又叫,那人伸出手來,捂住了他的嘴。小君庭極度恐懼,最後昏了過去。

「哎呀!」聽君庭說到這,小柱子一聲大叫:「韓大哥,那人,莫不是咱們遇到的怪人?」

韓宗清點點頭,道:「依據君庭的形容,就是那個人了。不知道,那人抓君庭做啥。孩子,後來呢?那人給你抓哪去了?」

君庭接着道:「哪也沒去,等我醒來,就在林子邊了。我坐了起來,渾身發冷,這才發現,我上衣不見了。我站起來後,認清家的方向,就拚命往家跑。」

這時,君庭媽正好端貼餅子出來,對韓宗清道:「君庭回來都大半夜了,你早就走了。我尋思,你天亮咋也回來了。可沒想到,一走居然這麼久。」

韓宗清想了半天,道:「這怪人看來生活在林子里很久了,道路熟悉。他把君庭帶出林子,也沒什麼惡意。可是,為啥把孩子上衣給拿走了呢。」

小柱子道:「也許,那怪人冷了。可他那麼高,孩子衣服怎麼穿的進去?真讓人不明白啊。」

韓宗清道:「別尋思那麼多了,先吃飯。」

貼餅子,酸菜湯,眾人吃得這個香啊。一邊吃,小柱子又對其他人,詳細說了他們在地洞里遇到怪人的事。韓宗清向媳婦介紹了自己這兩天的遭遇。

飯吃完了,大家又歇了會,都表示趁着天亮要回家了。小柱子這時湊過來,道:「韓大哥,你們全家是逃難來這的,要不就搬到我們村去。放心,我們那兒偏,不會有人來的。再說,咱那和二道河兩個省,你們這的人,咋也找不到我們那去。」

長林和大興等人也都說:「是啊,韓大哥。你們三口人也不能總住在山洞裏呀,去我們那吧。」這一夜下來,大家都和韓宗清處出了感情,真摯地邀請着。

韓宗清心裏一動,是呀,真是不能總在這山裡獃著。自己和媳婦倒還罷了,時間長了,兒子不接觸社會,就傻了。再說,那怪人離得這麼近,誰知道還會有什麼危險。

小柱子又道:「你就先住孫二叔家,他家還空着一個屋子呢,等過後再說唄。好了,咱別墨跡了,天黑了,就不好穿林子了。」

韓宗清急忙讓媳婦收拾東西。其實也沒啥收拾的,打了幾個包。小柱子等棒小夥子,都主動把包拿過來,背在肩上。

剛過中午,韓宗清帶着媳婦、兒子,和小柱子等人,再一次走進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