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快遞，下午林午煙還在問喜不喜歡那顆胸針，要不要給她寄個別的顏色的，宋春曉查了查美國時間，已經後半夜了，催她趕緊去睡覺。
宋春曉拆出了香水，絲巾，手鏈，才見到那顆胸針。卡梅奧復古胸針，珍珠白的底色，周圍鑲嵌着顆顆鑽石，中間是萬寶螺貝雕，的確很漂亮。
宋春曉把胸針別到衣服上，自拍一張照片發給林午煙，說自己很喜歡。很快有消息框彈出，林午煙發來好幾個贊漂亮的表情，還說自己看到了幾個更好看的，馬上就給宋春曉寄過去。
宋春曉看着剩下幾個包裝箱里露出來的字母，沒猜錯的話是奢侈品包。打開一看，不出所料。
宋春曉提醒她注意禮物價值，解釋自己作為諮詢師，不能收取貴重東西，違反職業道德。
林午煙在那頭打了又刪，一直顯示在輸入，卻沒有消息發過來。宋春曉意識到問題，正想說朋友之間也不能這樣送禮時，清冷冷的一句話映入眼帘，「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病人嗎？」
宋春曉回了句當然不是，又算算時間，補上一句，「現在你那還早，還能再睡一覺，等你那邊晚上6點時，我們再聊這件事，順便談談你的作息時間。」
林午煙飛快回了個好，可能覺得不夠，又加了個點頭的表情包。
她們之間自然已經超越了來訪者與諮詢師的關係，但不能完全拋棄這層身份，所以即便宋春曉以朋友的身份來接受這些貴重禮物，但之前的諮詢關係還是會約束超常的利益往來，若是讓林午煙母親或是悠然心理諮詢處任何一方知曉，這都是難以解釋的。
宋春曉下樓時，還在想着這件事，被蹲在垃圾桶旁的身影嚇了一跳。
女孩直勾勾看着她手裡的紙殼子，宋春曉遞給她，這回她接了。
宋春曉反應過來，原來前幾天她跟着自己是想要這些紙殼。
女孩接過來紙殼就跑了，宋春曉嘴比腦子快，叫住她，「我那還有一些，你要嗎？」
晚上的小區除了流浪貓外，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裡的一大一小。女孩點點頭，示意自己在這等着她。
宋春曉飛快上樓搜羅了點家裡的紙，鞋盒，又提溜了一袋東西往下跑，出門看見女孩還等在原地，她鬆了口氣。
宋春曉先遞出紙盒子，又拿出來和女孩身上顏色一樣，款式相仿的衣服。
「這個大一些，也厚一點，你穿着合適。」說這話時，宋春曉注意到女孩乾枯的黃頭髮，被風吹得倒來倒去。
女孩這次沒有拒絕，她接過衣服，宋春曉被她冰涼的手激的有些後縮，隨後又緊緊握住，來回搓了搓，哈了口熱氣。
「你貓，能能也分點？」
「什麼？」宋春曉驚異的看向她，剛剛響起的聲音太小，被風一吹就散了，有那麼片刻，她以為自己又多了幻聽這個癥狀，之前不是沒有過。
女孩聲音極細，說話時那字卡在嗓子眼處，有的成功吐出來，有的吞下去消失了，宋春曉湊近她，用手遮住耳旁的風，聽見女孩又弱弱的重複了一遍，「你喂貓的，能，給我點？」
宋春曉沒說話，點點頭，兩人就這樣達成了共識。
今天正好有條魚。
在把魚給女孩前，宋春曉問她如果她父親問起來該怎麼辦，女孩說自己不會說她的名字，只會說賣魚的把死魚送給她了。
這好像也說得通。
宋春曉買魚更頻繁了，有時她會繞遠去市場提一條魚回來，這樣能避免和邢姐有不必要的聊天。
她和女孩約定了晚上八點以後見面，除了那時人少外，還需要時間把魚處理一下。
女孩叫劉夢，宋春曉也不確定是哪個字，索性就按她以為的來。
這晚魚缸里的一條魚已經翹肚皮了，剩下那條估計還能活個三四天，宋春曉把客廳燈切換成白色燈光，提醒劉夢今晚有魚吃。
把魚開膛破肚後，宋春曉特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劉夢從前樓里跑出來。她低頭笑笑，把魚拿去沖洗裝袋，沒留意到劉夢後面跟出來的龐大身影。
宋春曉在樓下等了許久，也沒見到劉夢，她中途上樓去看前樓好幾回，但那裡都靜悄悄的，沒有動靜，劉夢失約了。
宋春曉把魚掛在劉夢之前呆的灌木叢枝上，回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現在去那樓里，可是小劉夢明明出來了，她跑哪裡去了呢？不會在路上出事故了吧？
托這樓位置的福，劉夢來這裡的必經之路一覽無餘，這條路雖然沒有路燈，但在月光下還是能看出個大概，現在沒有異常。
宋春曉趴在窗戶上觀察了大半夜，最後撐不住睡了過去。一大早宋春曉強撐着眼皮，去樓下看灌木叢，袋子還在，被撕得破碎，魚已經沒了，估計是貓乾的。
陰沉的雲從西北邊翻壓過來，宋春曉上班途中正趕上下雨，這也是平時林午煙找她聊天的時間點，但今日她沒什麼心情
一場秋雨一場寒，她給小劉夢買的衣服還沒送出去，本來打算昨晚給她的。
這邊宋春曉還在心焦着劉夢的事，劉宣揚自作主張來找她了，想約她晚上吃飯。
兩人上次通過電話後，劉宣揚就在微信上時不時找她聊天，中間邢姐也來問過幾回，希望撮合一下他倆，還說王姐也盼着兩人能有個結果。
宋春曉有些奇怪，當初王姨那表情不像是支持的樣子，不知道發生了啥，有了這個轉變。
雙方加了微信後，宋春曉很明確的表達了兩人不合適，她是因為邢姐的原因不好推拒才有現在這個局面，也為自己的行為耽誤大家時間道了歉。
劉宣揚表示理解的同時，卻沒死心，每天給她發消息還不夠，今天找到公司來了。
趕上下班點，洛娟看着在大廳等待的小夥子，怎麼看也不像有心理問題要諮詢的樣子，她示意一下小周，小周立馬用氣音回復，「來找春曉姐的，估計是她一直沒露面的男朋友。」
洛娟恍然大悟，上去和劉宣揚聊起天來。
不過幾個回合就把劉宣揚戶口本查了個明明白白，還知道了兩人是大學校友。
「我說宣揚啊，有一句話洛姐不知該不該講。」
「請您賜教。」
洛娟一看這小夥子還挺上道，但嘴上依舊沒留情，「小宋在這工作幾年了，平時看不見你也就完了，那天她摔得身上都是傷，還是她鄰居送她去的醫院，你這男朋友當的不稱職啊？」
劉宣揚對她說的話毫不知情，但男朋友的稱呼讓他心花怒放，剛想解釋一下自己還沒正式上崗，走廊出來的人讓他一時失了語。
能言善辯的人在這一刻變成了結巴，劉宣揚磕磕絆絆的和宋春曉打招呼，全沒了線上聊天時的從容不迫。
宋春曉認出他就是照片上的人，過來時也正好聽到洛姐說的話，上前替他解釋，「這是我學弟，只是普通朋友，洛姐可別打趣他。」
洛娟看着男生通紅的臉，心下想到他巴不得被打趣呢。
和同事告別後，宋春曉尋了個人少的地方走去，劉宣揚跟在後面。
依着邢姐的面子，宋春曉壓着火氣斟酌語句，還沒開口就被對面人搶先。
「我錯了，學姐。」劉宣揚一臉真摯，「我不該來你工作的地方直接找你的，你不回我消息讓我有些着急了，才出此下策，以後再也不敢了。」
說完小心翼翼的看宋春曉臉色，表情認真的樣子讓宋春曉也不好意思再追究。
「那就這樣吧，」宋春曉不想耽誤時間，她還記掛着劉夢的事，「我要說的都在微信里說了，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想法。」
說完提步往車站走去，劉宣揚趕緊跟上，「學姐要回家嗎？我也要去新悅小區看我姥姥，我們正好順路，一塊回去。」
「謝謝，不用了。」
「學姐你還生氣啊，就讓我當司機，給您賠罪行不行？」劉宣揚感覺自己現在找回嘴巴來了。
「邢姨要是知道我把您氣成這樣，回去肯定要抽我大嘴巴子，學姐就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宋春曉看看時間，她沒心思計較劉宣揚話里的真假，劉夢出門的身影像是錄像一般在她心頭循環播放，「你會打架嗎？」
「啊？」劉宣揚被這一句給問懵了，看着宋春曉皎月般的臉龐，他聽見自己說，「會。」
宋春曉坐上劉宣揚的車，二人往家趕去。
劉宣揚有心想問問要打誰，但宋春曉上車後，一直側身看着窗外保持沉默，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他選擇了閉嘴。
宋春曉當然知道不能把劉宣揚牽扯進來，但她實在沒有其他人選。
如果今晚回去還是見不到劉夢，她打算自己進樓弄出點動靜來，依她的猜測，劉振必然打發劉夢出來查看，那樣一切好說。若是事非所料，她只能敲門確認劉夢情況了，讓劉宣揚跟着，一是給自己壯膽，二是震懾一下劉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