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陸凜本就是在夏明成的一再邀請下才願意來希瑞醫藥談合作,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上了七年未見的前女友。
他留了餘地,沒明確拒絕,但也沒說要投資,又搪塞了幾句就離開了。
冼家旗下的一家科技公司即將上市,說什麼都要讓他趕過去敲鐘。
車子穩穩地行駛在去機場的路上。
「陸總,航線臨時沒辦法申請,我買了頭等艙的機票。」徐越彙報了一聲。
見陸凜沒反應,他換了個不那麼官方的語氣,問道:「希瑞醫藥的合作,你打算怎麼辦?」
正閉目養神的男人聞聲睜開眼,盯着那份封皮很精緻的項目書上下打量。
靜默了良久,直到提問的人又重複一遍問題,他才悠哉地回答說,不投了。
面前的人像是有疑惑。
陸凜在文件上輕敲幾下,評價道:「你看看這個財報,差得離譜。」
醒目的幾個黑色大字一字不落地被徐越收進眼底。
徐越心知從投資的角度來看,希瑞當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沒想到霜霜會在那兒工作,以她的心性……」
「她有什麼心性?」陸凜薄唇輕啟,「看來這麼些年在國外讀書也沒混個好文憑,現在也只能在這種小地方端茶倒水。離了冰場就泯然眾人,這種人比比皆是。」
「西洲,你這話過分了吧。」徐越不再叫客氣地叫他陸總,而是像大學時那樣,喚他的小名。
「所以阿越,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以後她最好,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陸凜給了徐越一記眼刀,強調道。
對方識趣地閉上了嘴。
「改天希瑞的人再約,直接推了就好,不用跟他們談了。」
他的態度嚴謹得過分,比起平日里更甚,讓徐越都摸不着頭腦,只能應下照做。
車子穿過隧道。
陸凜的側臉一半被昏黃的光線勾勒出柔和的氛圍,一半沒在黑暗裡,世界上沒人能看透他在想什麼。
*
從夏明成的辦公室出來之後,許凌霜便一直心不在焉。
何韻把臉藏在文件夾的後面,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悄悄地問:「誒,凌霜,你怎麼了?」
許凌霜被嚇了一跳:「沒怎麼啊。」
對面的人盯着她,眼睛裏帶着點打趣的意味。
從走神的狀態里回來,視線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搜索引擎中赫然寫着「恆笙資本」四個大字。
許凌霜按下搜索鍵,點開恆笙資本的詳細介紹,很快便敏感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信息。
【恆笙資本,總裁為現沈氏集團總經理陸凜,是如今最具發展潛力的投資公司,投資領域廣,營業額每年都呈指數級增長。】
這些年,陸凜真的像他既往承諾的那樣做出了點成績。
許凌霜快速瀏覽了一眼搜索界面,又馬上關掉,反問道:「我看上去很奇怪嗎?」
「怪啊,從來沒見過你這樣。」何韻點點頭。
兩個人從她們身邊經過,小聲的議論傳到了何韻的耳朵里。
「沒想到恆笙的總裁居然親自過來了……」
「他也太帥了,比那些男明星帥多了!」
「早知道我就進去給他倒水了……」
許凌霜也聽見了,議論的對象她再熟悉不過,卻燃不起一丁點的興趣。
何韻早就知道恆笙的總裁長得不一般:「凌霜,你剛剛是不是也見到了恆笙的陸總?他有多帥,比照片帥嗎?」
許凌霜明知故問:「照片長什麼樣?」
現搜一張,何韻把照片遞給她看。
她很勉強地回了一句:「差不多吧。」
何韻好像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似的:「怪不得你這麼魂不守舍的樣子,原來是陸總太帥了,把你魂給吸走了~」
「沒有沒有,別胡說!」
「行行行。不過你還別說,陸總那個身材,那個臉蛋,要是能和他談一場戀愛也不錯啊。」
過去的回憶像潮水般襲來,許凌霜的態度突然變得認真:「算了吧。他們那種人,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像我們這樣的,攀不上人家。」
何韻揶揄道:「說得像你跟他談過似的。」
許凌霜回絕:「我可沒興趣。」
話音剛落,夏明成很難得地進了辦公室,大家見狀,識趣地噤聲。
他走到許凌霜的工位前,反覆確認了幾遍工位上的姓名牌,才敲了敲她的桌子。
許凌霜抬起頭,有些恍惚。
「來我辦公室。」夏明成沒給她多餘的眼神,冷冷地留下五個字。
任誰都會覺得是因為她惹禍了。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起身,雖然心裏暗道不好,但臉上卻波瀾不驚,跟了上去。
「夏總,有什麼事嗎?」
她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邊,不敢靠得太近。
夏明意味深長地勾起一個笑容:「走近點。」
「……?」
許凌霜照做,發現夏明成正探頭看她的工牌。
於是她很有眼力見地把工牌轉過來,自我介紹:「夏總,我叫許凌霜,是研發部的。」
語畢,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反應過來:「噢,我記起來了。賀主任的親戚是吧?」
這話讓許凌霜臉上一紅,她硬着頭皮點點頭:「是。」
「不重要。」夏明成像是看出了她的難堪,擺擺手,「小許,你跟恆笙的陸總,認識啊?」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呃,不太熟……」提到陸凜,她連主語都省略了。
「行我知道了。」夏明成顯然不相信她的話,「以後融資這件事情,就由你來跟恆笙那邊對接。」
「夏總,可……我只是負責研發的,對這方面的業務根本不熟啊。」
「一回生二回熟嘛,你研發部的,到時候跟客戶介紹項目的時候能講得更清楚。」夏明成一錘定音,「這個靶向葯的研發咱們希瑞準備這麼多年了,賀主任也對這個項目非常感興趣。現在就差投資方這臨門一腳,靠你了。」
許凌霜沒辦法。
她畢竟是靠着賀主任才能進希瑞醫藥的。現在老闆都把賀主任這尊大佛搬出來了,沒有再拒絕的道理。
只是少不了又要有跟陸凜的接觸。
她在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跟投資商對接的負責人成了許凌霜,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中午。
她正要拉着何韻去食堂吃午餐,早上那個她叫不出名字的同事卻直接把她攔在路上。
那人手裡拎着一疊發票,交叉着手側身站在中間,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她盯着那人的臉看了片刻,想起來了,是年會的時候唱歌破音那個,叫蘇晨。
當時她沒忍住笑了一聲,這人就一直懷恨在心,時不時地來找麻煩。
「許凌霜,不是不在研發部了么,現在應該閑得很吧。」蘇晨把發票拍在她桌子上,「那這些發票,就麻煩你粘了吧。」
「蘇晨,這事兒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凌霜負責吧。」何韻反駁道。
許凌霜沒想到何韻會替自己出頭,連忙攔住她的手臂,怕她惹禍上身。
「你放那兒吧,我待會粘。」許凌霜妥協,扭頭給了何韻一個眼神,「正好我現在也沒什麼事。」
其實怎麼會沒事?
一堆資料等着她去看,一堆人等着她去對接。
只是她自小就為了學習花樣滑冰跟着母親北上,早就習慣了忍氣吞聲。
競技場上的派系紛爭,論資排輩,所有種種,造就了她這樣逆來順受的性格。
反抗的話即使往往已經在心裏已經演練了上千遍,但在真正遇見的時候只會讓它梗在喉頭,打碎牙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