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對我說嘴貧,這些都是假的,不要怕。
然後,我肩膀一涼。我回頭一看,發現她在拍我。
我驚奇的發現,她居然能碰到我了!
便問她怎麼回事。
她得意的笑了笑,結了婚,也算半個人,自然不一樣了。
我感慨着說你變化真大,突然有點不適應了。
她哼了一聲,少見多怪。
說話間,轉了個身子。
搖身一變,變成了新娘子。
一身鳳霞披在肩上,一捧紅綢蓋於螓首。有流蘇墜於蓋頭,很漂亮。
我驚呆了,愣了一下,說你是變裝主播,這麼快。
她催促我趕緊換衣服,我想了想,我好像沒有喜袍。
於是乎踮着腳尖,穿過那一堆大腸,來到我的衣櫃前。
打開它,一件一件挑起來。
磨蹭了半天,終於找到一件稍微喜慶一點的紅色。
我說你避開點,我要換衣服。
她說你是我老公,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想了想,也對。
但我是純情處男,長這麼大沒光着身子給別的姑娘看。還是這麼好看的姑娘。
雖說結為夫妻,夫妻之間沒什麼秘密。
但還是感覺有點害羞。
她看出了我的窘迫,說好了好了,我背過身子還不行嗎?
我看她老老實實的轉過去了,才放心大膽的換衣服。
她披着紅蓋頭,我想她也看不到。
沒成想,她能通過蓋頭中的縫隙。將頭扭成180度。防不勝防。
她笑話我胖,我臉紅的猴屁股似的。
好不容易穿上衣服。
我拉過她的手,站在寫着我們生辰八字的那一張廁紙,面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根香。
我說眾位列祖列宗在上,顏家八十二代徒子徒孫顏明,今日娶媳婦,請諸位都來給我見個證。
口裡念叨着,拉着她跪下,朝天拜了拜。
話還沒說完,面前那三根香滅了。
我說什麼情況?
她冷哼一聲,你祖宗不同意。
我一聽壞了,這還得了,趕忙坐直身子,想脫了衣服跑路。
但我沒這樣做。
我還是挺有責任心的。既然答應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
不過這祖宗反對,我要是不聽,就是不孝。
禍事是小,但勝在連綿不斷。稍有不慎,會被老天收了去。
我該如何是好?
她說我知道你急,你先別急。
咱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我說你真他娘是個天才,溫暖我一整天,不許着急呀。
她拍了拍手,接着奏樂接着舞。
頓時,房間里傳來了吹拉彈打的聲音。
嗩吶吹的那叫個撕心裂肺,我聽着感覺心都被揪起來,想yue。
「哪位壯士,吹這麼慘。」
嗩吶在前面吹,魂在後面飄。說是鎮魂曲也不為過。
我回過頭定晴一看,原來全是她的馬仔。
那些橫死的鬼,忘我的演奏的陰樂,對抗着來自我祖宗的意志。
像是有感召力一般,客廳里突然傳來一陣陰風。
我感受到一股極致的陰寒,趕緊縮了縮胳膊。還沒怎麼樣。空氣中突然響起呯呤一聲。
霎時,陰風陣陣捲起地上的破爛,在家裡的客廳上颳起了小型龍捲風。
我被狂風迷得睜不開眼,尿都要被嚇出來了。
天空突然降下暴雨,連着數道雷霆噼里啪啦的閃爍。
我魂快嚇沒了,抱着頭不知所措。
祖宗要把我收了!
小倩攥着我的衣服,不讓我跑。
紅簾蓋頭下的她美目微睜,另一隻手在虛空中畫符,口中念念有詞。
隨着時間的推移,家裏面的東西,伴隨呯靈嗙啷的聲音全部被破壞。
唯有那張廁紙,像生了根似的,死死的紮根地下。
竟然沒被風暴撕碎。
沒人注意到,廁紙上閃着淡淡的光芒,好似有了靈性一般。
我那家徒四壁的房門,三面都已倒塌。
哐當一聲。
最後一面終於也倒了,直接被狂風給乾裂了,一分為二。
我的媽呀!
我驚恐的怒吼。
我的家。該倒的東西全倒了。唯一立着的只有那祖傳包漿的馬桶,在狂風和暴雨的夾縫中生存,屹立不倒。
狂風過後,我看着滿地的狼藉,陷入了沉思。
她見我傻傻地跪在地上,給了我一巴掌。
「繼續!」
說實話,我有點被嚇傻了。腦子不做主,感覺身體也不是自己的。
於是乎,她說繼續,我稀里糊塗的同意了。
「別怕,已經沒事了,我跟你老祖宗已經對抗過了。」
「我知道。不過有件事我不確定。」
「我想問一句,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你在想屁吃。」
她給了我一個大逼斗,連忙招呼着那被雷劈的只剩下一個頭的鬼念誓詞。
我捂着嘴巴,心如死灰。
家庭地位呀。今天都敢打我,明天不得騎我頭上?
我認命的與她跪下。開始我們的儀式。
鬼機械一般扭動脖子,隱隱間有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傳出。
雙眼一片死灰,說起話來,一字一頓。完全是摩擦喉嚨發出的聲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嘿、嘿嘿!」
………………
結了婚。我覺得我長大了。
倒不是外貌上帶來的變化,是一種精神上的。
我把它命名為……生活的壓力。
無形的擔子。有責任了。
我把敘利亞戰場收拾了一下。這是我們倆溫馨的小家,雖說,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
很明顯。家徒四壁的房子,已經住不了人了。
好在,我家後院還有一棟廢棄的倉房。
那是堆放雜物的地方,還有過冬的糧食,和一些農具。
我和小倩撿起一些能用的傢具,往那倉房裡塞。
收拾的時候,我還發現了我家房樑上吊了十八年的鹹魚。
這玩意居然沒壓壞。
我剛想把它丟掉,忽然發現捨不得。
這好像是陪伴我和我爹最後的證明了,況且輕飄飄的一塊,也不佔地方,我便留了下來。
其他的碗啊筷啊,都摔碎,摔斷了也拿不走。就簡單地我掃帚都堆到一起,挨個扔掉。
趁着這個機會,我還把倉房收拾了一下。
倉房常年不住人。全是灰。
角落裡全是蜘蛛網。不僅如此,還堆滿了玉米紅薯之類的糧食。
堆得高高的。滿倉庫。
搬動東西的時候,稍微不注意,灰塵便吹的到處都是。
倉房漏風,風一灌,灰塵直往我鼻子里鑽。
咳的我直翻白眼。
我忙活了半天,才將這些東西順走。
小倩也不閑着,畢竟布置婚房是兩個人的事。
收拾了好半天,才勉強能住人。
到了晚上九點。
我終於能躺在床上。休息一會了。
「累壞了吧,想不想吃點飯?」
她躺在我邊上,托腮看我。
本來沒覺得餓,她這麼一說,我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要不弄點麵條?」
說話間,我掙扎着要爬起來。一雙冰冷的手托住我。
「別動。我來。」
她輕輕對我說,然後飄了出去。
我確實累了。聽話的躺下。
廚房傳來燒水的聲音。我聽着聽着,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很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矇矇矓矓聽到有人在叫我。
我以為是小倩,便睜開眼睛。突如奇來的亮光讓我一陣炫暈。我捂着眼緩了緩,等適應了光線,這才發現,眼前灰濛濛的一片,啥也看不見。
正奇怪間,一陣冷風吹來,我突然感覺很冷,趕忙抱起了胳膊。牙咬着直哆嗦。嘎吱嘎吱的。
再然後,我便聽到低沉的男嗓:
「渾小子,滾過來!」
我揉了揉眼睛,不由自主道:「爹,你怎麼來了?」
我爹穿着個臨死之前穿着的那身道袍,道袍上畫著太極。
一副道士打扮,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混小子,爹來看看你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幹什麼蠢事。」
「我的老爹,你就放心去吧。我已經長大了!」
「你長大個屁。 就是有你這句話我才不放心!」
「……」
爹,咱就是說。
我是你的親兒子。咱還要點臉。
我說那老爹你回來啊,你回來打我一頓。我皮癢了。
我爹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我沒想到我爹能回來看我,我以為他神魂俱滅了。
我知道。我爹藏着很多秘密。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可千言萬語在此刻硬生生堵在口中。問不出來。
我爹沉默着,來到我的身邊。
跟以前一樣。摸了摸我的頭。
我沒有抗拒。和以往不同的是。我能清楚的感覺到。這雙手掌沒有溫度。
我環顧四周,發現四周暗的可怕。
有陣陣寒氣從毛孔進入,有種深入骨髓的人。
這地方。像極了幽冥。
父親的聲音。也像是魂魄進入幽冥。
時遠時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