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第7章

南苑佔地遼闊,樹木繁多,人跡罕見,而且離六宮稍遠。

皇上荒淫殘暴,沉迷風月情愛之中,他後宮妃嬪眾多,以至於東西六宮都住不下,所以內務府按照妃嬪受寵的程度又重新安排了住處。

蘇媞月這種一點也不受寵,也不願爭寵的,甚至連住六宮的資格都沒有。

後來,她的錦繡宮搬到了離皇上很遠的南苑。。

說好聽點這是淑妃娘娘住的錦繡宮,說難聽點,其實這個地方就是南苑裡邊常年無人居住的幾間舊屋子,與冷宮並無區別。

所以,錦繡宮離夜闌閣,不算遠。

蘇媞月走到夜闌閣的時候,蕭鶴野並不在。

迎她的人正是李尋,他是個會看人眼色的。

李尋躬着身,把她請進了蕭鶴野的卧房:「娘娘,外邊天冷,您在此稍候,奴才這就讓人去稟督主。」

蘇媞月點點頭,語氣溫和有禮:「有勞了,李公公。」

待李尋離開後,蘇媞月忐忑不安的坐在八角桌旁,淺淺抿了一口清茶,然後一臉鎮定的四處望了望。

這閣樓建得很別緻,不像別的宮殿那般金碧輝煌,從內而外好像都是由檀香木搭建而成的,有一種古色古香的韻味,地板也是木質的,踩在上面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屋子很寬敞,格局一分為二,進門的右手邊放着大大的書案,灰白紋路,大理石製成的長案。

長案後邊整整一面牆都是書架,架子上擺了很多書,且很整齊清秀,看得出來,蕭鶴野是個愛乾淨的。

屋子左邊有張八角梨花木桌,也正是蘇媞月此時坐的這張桌子。

桌子後邊,有長長的屏風相隔,裏面有蕭鶴野盥洗的隔間和他睡覺的床榻。

她坐了許久,也不見蕭鶴野回來,想着自己是來要回那隻銀簪的。

於是蘇媞月大着膽子,舉步朝着屏風後小心翼翼的走去。

她沒記錯的話,昨夜蕭鶴野就是把簪子放在浴桶旁邊的木架子上了。

可是蘇媞月找了一圈,並沒有看見自己要找的東西,甚至連他的床榻上也翻了一遍,還是沒有看見。

她轉身往大大理石長案走去,翻了一圈依然沒有找到。

難道被他藏起來了?

蘇媞月撓了撓了頭,不經意瞥見了書架旁邊的木柜子,倒像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她蹲下身子,輕輕打開柜子的第一層抽屜,只看見一疊厚厚的信件。接着打開第二層,還沒等她看清裏面的東西……

身後就傳來了一道低沉陰森的嗓音:「在找什麼呢?」

這聲音冷不丁的,着實把蘇媞月嚇了一跳,她回頭眉心緊皺:「你這人走路怎麼沒聲啊?」

蕭鶴野雙手杵在案桌上,身體微微前傾,眼睛緊緊盯着她,一臉無辜道:「許是娘娘太過專註了,有人進來也沒發現?」

看見來的人是蕭鶴野,她心虛道:「原來是蕭掌印……」

「娘娘在找什麼東西嗎?」他這模樣倒是有幾分像明知故問。

蘇媞月抬手合上抽屜,倒也沒有拐彎抹角:「本宮昨夜好像落了東西在掌印的房裡,不知掌印有沒有瞧見?就是那隻簪子……」

蕭鶴野沒有急着回答她,手掌撐在長案上,那兩隻修長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大理石桌面,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她。

良久,他才直起身子來,緩緩回了一個字:「嗯。」

蘇媞月見他承認,連忙起身道:「蕭掌印,那隻銀簪對本宮來說很重要,你可不可以把它還給本宮?」

殺人的證據,怎麼會不重要呢?

這一點,蕭鶴野也是清楚的。「娘娘,奴才也很喜歡那隻簪子,您看……不如將它送給奴才?」

蕭鶴野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奴才幫了您這麼大一個忙,難道娘娘一隻簪子也不捨得贈與奴才?」

蘇媞月搖了搖頭:「蕭掌印,除了這隻簪子,只要本宮有的,你儘管拿去。」

蘇媞月也是拎得清的,銀簪是榮王一案的關鍵證物,她再傻也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蕭鶴野。

東西只要在蕭鶴野手裡一天,那她便一日睡不得安寧。

銀簪是她的命,亦是關係到他們全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所在。

蘇媞月走到他跟前,輕輕扯了扯蕭鶴野的衣角,柔聲道:「掌印這麼聰明,肯定知曉那隻銀簪於本宮而言意味着什麼……」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說話聲音多了幾分不耐煩,清雋的臉上瞬間染上陰霾。

他頓了頓:「咱們昨夜所談的事情,不知娘娘考慮得如何了?」

「本宮,本宮還沒想好……」提到這個,蘇媞月結結巴巴的回道。

「哦……那倒是不着急,奴才可以等。不如在娘娘考慮清楚之前,這銀簪交給奴才保管……如何?」

蕭鶴野心思重,嘴上說得好好的,說會幫她,不會逼迫她做出選擇,但他這個做法,對蘇媞月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脅迫?

蘇媞月搖頭拒絕:「蕭掌印,你這是何意?你想用這隻銀簪逼我?」

「不是奴才要逼娘娘,而是娘娘根本就不信任奴才。奴才既然選擇幫您,就不會用這隻銀簪來做文章。」

「再者說了,娘娘不妨仔細想一想,奴才若有心加害於您,多的是法子和手段。」

蕭鶴野臉色難看極了,他從袖子里掏出那隻銀簪,隨意扔在了桌案上。

那隻銀簪掉落在大理石的桌案上,叮叮噹噹的滑了一小截,滾到邊緣。

這下,蕭鶴野徹底生氣了。

這人性格清冷,難以捉摸,天大的事情他想幫就幫,可若是不順心意,再小的事情也會把他惹惱。

蘇媞月秀眉緊擰,只覺得周身的溫度逐漸變冷,這房內明明燃着炭火,但她還是覺得冷。

那股寒意,是從心底,一直涼到了身體的每一處。

蘇媞月默默望着他許久,才弱弱開口道:「蕭掌印說的是,本宮今早也聽說了春風樓的事情,你果然說到做到了,倒是本宮格局小了,為了一隻簪子惹掌印不開心……」蘇媞月微微扭頭看了一眼那隻銀簪,說道:「既然掌印喜歡,那本宮便把它送給你了。」

蘇媞月說完,輕抿着唇提着步子往門口走去,身後又傳來那個聲音:「娘娘既然聽說春風樓的事情,那奴才便再多說一句,請娘娘放寬心,這盆髒水潑不到娘娘頭上。」

她轉過身,沖他點點頭,淡淡道:「多謝。」

回去的路上,蘇媞月也想通了。其實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她是被動的一方,蕭鶴野手裡握着的又豈止是一隻簪子呢?

蘇媞月是被動且弱勢的,而蕭鶴野呢?正好與她相反。

說來說去,只剩四個字,身不由己罷了。

……

榮王一案,皇上給了蕭鶴野三日期限。在第三日的時候,他真的抓到了兇手,破了案。

這件事鬧得整個永安城沸沸揚揚的。

刺殺榮王的正是春風樓里賣身的妓子,聽聞榮王曾許諾要幫她贖身娶回去當小妾的,後來榮王變了心失了信,娶回家的是另一位青樓女子。於是原先那女子懷恨在心,把他灌醉後趁機殺了榮王。

聽說東廠的人找到那妓子的時候,她已經畏罪自殺了。

這番說辭,合情合理,有理有據,人人對此深信不疑。

差一點,蘇媞月自己都快信以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