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思寧離開之後。
徐頂天矗立在窗邊。
他的眼神，始終沒能夠從羊皮紙上挪開。
「商人，續命。」
「一旦續上了第一次，也就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他或許會進行公平公正的交易，但事實上，從與他開始交易的那一刻，雙方的地位就已經不平等了。」
「我會沉淪在追求永生的河流中，而他則是唯一能夠為我引渡的那條船。」
「公平嗎？一點都不公平啊！」
徐頂天喃喃自語，握着羊皮紙的那隻手，不經意間青筋暴起。
黎明早已經過去。
午時將至。
熾熱的烈陽高懸天際。
徐頂天的身軀，也越發的魁梧壯碩！
肌肉如同虯龍般，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如龍，你覺得老夫應該怎麼選擇？」
一聲嘆息之後，徐頂天鬆開了手中的羊皮紙，將其放到了桌子上。
他將決定權。
交給了自己的兒子。
「老頭兒，碰上難題就往我身上拋是吧？」
徐如龍推門而入，沒好氣的說道，「你這當爹的，能不能有點擔當啊！」
徐頂天毫不在意乖兒子的態度，正色道：「養兒千日，用兒一時。你老子我啊，這次可是將命都交給你來做決定了。」
徐如龍垮起個批臉道：「別！搞得好像你兒子我，饞你這份家業似的！要不是你動不動就撂挑子，我現在應該是一名優秀的畫家才對！誰稀罕當這破家主啊？」
徐頂天聞言，立馬訕笑起來。
完全沒有半點老子在兒子面前的威嚴。
「咳咳～話不能這麼說，這麼大的家業，不傳給我親兒子，還能傳給誰你說是吧？」
「二弟、三弟還活着呢，您老這麼說話真的好嗎？」
「那不是他們沒你聰明來的嗎，而且他們可是誠心要輔佐你這當大哥的來着。」
「呵呵！」徐如龍冷笑一聲，「那是他們都和我一樣，壓根兒對當家主沒興趣！」
「那都不重要，咱們言歸正傳……」眼瞅着話題逐漸跑偏，徐頂天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趕忙轉移話題。
「言歸正傳是吧？」徐如龍一把抓起羊皮紙，拍在了老頭兒懷裡，暢快道，「那就煩請老頭兒你多活幾年，讓我從家主的位置上卸任好了。」
徐頂天眼角微微抽搐。
他總感覺，自家好大兒關心的壓根兒不是自己的死活。
而是關心的，啥時候能從家主位置上卸任的問題！
嗯……外人看來，徐家三雄，能人輩出。
可誰知道，這三雄為了推辭家主之位，那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呢？
……
貧民窟。
「大哥哥，能幫我們把球踢過來一下嗎？」
枯黃的草坪上，揮灑着汗水的小孩，禮貌的衝著白梟喊道。
「當然。」
白梟回以微笑，然後將腳下枯藤編成的「球」，精準的踢到了小孩面前。
「好厲害！」
「多謝大哥哥！」
「謝謝！」
「……」
「球場上」瞬間傳來讚歎與感謝的聲音。
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麼單純。
小小的舉動，足以收穫他們的崇拜。
穿行在貧民窟里。
隨處可見瀕死的人，躺在地上無力的掙扎。
沒有任何人，會對他們施以援手。
這樣的場景，太過常見，常見到令人麻木。
走到某個無人的角落之時。
「先生！先生您終於又來了！」
看上去年過半百的身影，步履蹣跚向著白梟走了過來。
蒼老的面容上，掛着激動與殷切。
「莫先生，許久不見，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對方的來意白梟心知肚明，可還是禮貌的問道。
「交易！我要繼續進行交易！」莫先生迫切的開口。
「莫先生不久之前，剛從我這換取了一大筆錢，這麼快就花光了嗎？」
「不、不是，本來我自己是完全夠用一輩子的，但……我遇到了她，我想給她最好的一切！」
白梟：「……」
舔狗不得house！
「作為商人，我得友情提示莫先生你一句，之前交易給了我三十年時光之後，你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二十年了。」
「你確定要用這為數不多的時間，去討你那個她的歡心？」
舔狗的思維，白梟不能理解。
秉承着一名善良商人的職責，他才好心的提醒一下對方。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提起莫先生的那個她，他的眼神都變得狂熱了起來。
「她就像是天上最明亮的太陽，為我驅散黑暗，為我帶來溫暖……」
極盡溫柔的聲音，說著肉麻的話語。
聽得白梟直搖頭。
他果斷打斷了對方：「夠了！你想要追尋自己的理想，我也不攔着你。」
「說吧，這次想要出售多少年的時間？」
「五、不！十年！我再出售十年！」莫先生想了想，一咬牙說道。
「如你所願，按照咱們之前的價碼，一年二十萬，看在你是老顧客的份上，我再額外送你二十萬，也即是價值一年的錢財。」
契約呈現在莫先生面前。
他近乎是毫不猶豫的將其簽訂。
摁下手印的剎那間。
本就花白一片的頭髮，當場隨風飄散了大片！
身軀也是變得枯瘦無光，臉上布滿了暗色的斑塊。
莫先生佝僂了起來。
可他眼中的光，卻絲毫沒有減少！
「錢已經轉到了當初給你的那張卡上，去吧，希望你的付出能夠得到回饋吧。」
「多謝商人先生！」
莫先生倒是沒忘記感恩一聲。
然後才邁着顫顫巍巍的步伐悄然離去。
白梟注視着莫先生的背影，心緒並無太多波瀾。
類似今日的場景，他見得太多。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個惡魔呢！一點點將人引誘到了無底的深淵。」
白梟攤開手掌，對着天空的烈陽。
手掌的陰影，與指縫灑落的陽光，落在他那清秀的臉頰之上。
光與影的交織，令其面容有些朦朧模糊。
「我不過是，被某個時代遺忘的倒霉蛋罷了。」
「惡魔還是神靈，那都不重要，我清楚我內心深處想要的是什麼。」
「那就足夠了！」
白皙的手掌凌空一握，像是抓住了天上的太陽……
……
「先生，有興趣和我做一筆交易嗎？」
身強體壯的小伙身前，白梟微笑着詢問道。
清秀俊朗的面容，優雅得體的扮相。
總是能夠讓人下意識心生好感。
「交易？」
和絕大多數最初接觸他的人一樣，朱思遠的第一反應是疑惑、警惕。
「行腳商嗎？怎麼想的，來貧民窟賣東西？」
被誤會，白梟只是微笑着解釋道：「我不是一般的商人，和我交易，很多時候也並不需要使用金錢。」
「神經病吧？」朱思遠沒好氣的說道，「發神經的話，你還是找別人去吧，我手裡還有做不完的事情呢！」
說著，他便打算繼續去拆解那輛不知從何而來，明顯價值不菲的小轎車。
「這輛車你也敢帶回來，就不怕惹上什麼麻煩嗎？」
顧客防備心理有些強烈的情況下，白梟轉移了話題。
面對不同的客人。
他自然有不同的應對方式。
何況……對方還和自己有些淵源。
奢華的小汽車，可不是貧民窟原有的產物。
它的前主人，正是違約的黃盛天和李欣欣夫妻倆。
朱思遠眼神一變，盯着白梟惡狠狠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愛管閑事的人，往往可不太長命！」
白梟依舊保持着微笑，慢條斯理解釋道：「我沒興趣管閑事，找你也是誠心想要做生意來的，畢竟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個長壽的人。」
朱思遠眉頭皺成一團：「你到底想幹什麼？」
一張羊皮紙被掏了出來。
【交易契約：未簽署】
【顧客：朱思遠】
【顧客支付：代替商人承受「抗拒之力」的代價】
【顧客需求：】
【顧客簽署該契約，則交易達成】
【特殊條例：顧客不得以任何形式，暴露關於商人的一切信息，該條例強制生效】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朱思遠是識字的，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可沒有和對方做自我介紹來着。
「身為商人，知道顧客的名字，這很正常不是嗎？」白梟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麼。」
「神神叨叨的，我想要什麼？我說我想要成為城內的貴族，你能做到嗎？」
「就這？」
「哈？」朱思遠氣極反笑，「我真是蠢，居然會和一個瘋子在這浪費時間！你根本就不懂貴族在荒夜城意味着什麼！」
白梟沒有多言，伸手指了指羊皮紙。
上邊顧客需求一欄後邊，赫然已經多出了「成為貴族」以及商人已認同的字樣！
朱思遠目光凝滯了幾分，分不清這是魔術還是什麼。
他沉默了。
人，總會對某些求而不得的事情，抱有無盡的奢望。
普普通通的羊皮紙，像是成了跨越世界的鑰匙！
「那個所謂的代價，是什麼？」
朱思遠不傻，猜到白梟非常人的身份。
可越是如此，他反而對所謂的交易，更加相信了幾分！
貧民窟是外城之中，許多人都厭棄的地方。
可它卻無疑是白梟這位商人的樂園。
越是匱乏，越是缺少，就越是渴望。
他們身處地獄，仰望天堂。
「代價是，你會對自己喜歡的事物，逐一產生前所未有的抗拒心理！」
白梟伸出一根手指，說道，「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如果你喜歡的事物之中，只有『活下去』這樣的概念。」
「那麼……抗拒心理一旦降臨，你會瞬間極度厭棄這樣的想法，從而導致自殺。」
朱思遠瞳孔一縮，眼中的渴望之色瞬間被沖淡了許多。
生死的大問題上，總是能夠讓人的理智，重新佔領高地。
「不用太過緊張，這份代價也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白梟可不希望嚇跑了精心挑選的客人，「抗拒意志，會不定時的降臨，解決它的最好辦法，就是培養更多的興趣愛好，以及將涉及生死的問題，從喜好中剔除出去。」
「這麼簡單？」朱思遠一愣。
「並不是很簡單，因為人的執念，會讓他們對一些東西，懷有無限的渴望。」白梟烏黑的眸子里，掠過一抹追憶。
當熟悉的一切不復存在。
才會覺得，萬事萬物都是那麼的珍稀可貴！
最終。
朱思遠簽訂了契約。
在原有的成為貴族條件上。
一番交流之後，他額外增加了一個特殊的需求——七情之喜*1
很明智的選擇。
多出一份「喜」的加持，樂觀面對生活，也有助於培養更多的喜好。
以及降低對生死存亡的憂患。
……
【商人權柄：一階】
【異種恩賜：精神領域（殘缺，可釋放精神尖刺與精神傀儡）】
【天衍能力：抗拒（隨機對自身喜好之物之一，產生極端抗拒情緒，每次付出代價可持續動用抗拒之力半個小時），腰斬（每釋放「腰斬毫光」一次，二十四小時內必須腰斬一隻生靈作為代價，目標死於腰斬毫光則無需承受代價，無法對同一目標重複釋放）】
【金錢：80W+】
【命：190條】
【時間：1363年】
【代價承受者：朱思遠（抗拒之力）】
【人生：馬傑克*1，王仁*1】
【精神：825（普通人通常上限為10）】
【氣力：25（普通人上限通常為10）】
【速度：20（普通人上限通常為10）】
【七情之喜：0】
【七情之怒：1】
【……】
【健康：3】
【癌症：5】
【畸變症：1】
【……】
「天衍能力還真是有些詭異啊，無需過人的體魄，也無需恐怖的精神意志之流，就能夠直接動用超凡脫俗的力量。」
「唯一的缺陷，也就是需要支付代價。」
「好在這點對我而言並不成立。」
房頂上。
白梟捧着別人無法窺視的賬本，看着上邊的數據變化，心生感慨。
對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根源。
他也是越發的好奇了起來。
教會的力量，大概率都是源自所謂「異種」的恩賜。
天衍能力，又來源於什麼呢？
難不成真是老天爺的恩賜？
這個詭異的世界，若是真的存在老天爺。
白梟覺得，那可就真的太可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