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後,採珠就一直興緻勃勃地商量她的賺錢大計。白天走了太多路,雪容聽了一會兒,便困了。
採珠拽着雪容,勁頭十足:「你幫我寫個單子,算算能賺多少錢。」
「我不會算數。」雪容道
採珠大吃一驚,「你爹可是翰林學士,你竟然不會算數?」
雪容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年幼時,家裡請了女先生,妹妹們全都去了,只有她沒資格去,偌大的譚府有意識的忽略了她這個大小姐。
她渴望念書識字,大膽地見了父親,父親懶得看她一眼,只說「這事你母親做主。」 無奈,她只能去找繼母,繼母輕飄飄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便斷了她的希望。
後來,還是識字有限的嬤嬤教她讀書,但嬤嬤不會算數。
看到雪容神色黯然,採珠眼珠轉了轉,乾脆轉移了話題:「雪容,你和我一起賺錢吧,這樣你也能存些私房錢。」
雪容搖頭拒絕,她並不喜歡拋頭露面。
奈何架不住採珠軟磨硬泡,最後點了頭。
就這樣,兩人開啟了披星戴月的打工生活,每日天不黑就起床趕去京城,奔走各處,幹着五花八門的活。
現在雪容在一個富商家裡,因着富商要辦宴席,府里人手不夠,招了許多臨時的。
雪容在廚房裡幫忙切菜,身邊的採珠像只鳥兒忙來忙去,活力四射,她真的很佩服採珠,能找到這麼多活。
原來在家中雖被漠視,可有嬤嬤的照顧,她真沒幹過活,現在天天東奔西走,十分疲憊。
今天是最後一天,宴席辦完了,雪容打算不再和採珠出來賺錢了,實在太累了。
出了府,採珠低頭興奮地數着手裡的銅板,十分高興。
雪容提出了心裏的想法,採珠抬起頭,挑眉道:「受不住了?」
雪容默認。
「那你就在莊子里休息幾天吧。」
這麼好說話?雪容心裏詫異,採珠非常有主見,不容易被他人說服。
把銅板塞到荷包里,採珠笑道:「放心,再過半個月,就會有一門賺錢的好路子,到時候你一定要去。」
雪容剛想拒絕,採珠提前堵住了她的嘴:「這活兒十分輕鬆,賺地又多,天下掉餡餅的事你可不能拒絕。」
就這樣,雪容在靜閑庄連續歇了十幾天,每日採珠都早出晚歸,她雖然變瘦了,可荷包越來越鼓,人越來越精神。
夏天的太陽很毒辣,雪容在靜閑庄呆得很舒服。莊子里已經沒有活了,種的蔬菜養的雞魚都被採珠的娘買了,李姑姑賺了些錢,整日也很開心悠閑。
七月中旬的某一日,雪容上午起來,發現身邊竟然躺着採珠。她很詫異,推了推採珠的身體:「你今日怎麼沒出去?」
採珠翻了個身,喃喃道:「我要睡個懶覺,晚上備足精神。」
雪容不明所以,也沒繼續問,起床洗漱去了。
採珠一直睡到晌午才起身,她精神十足,吃完了午飯,就拿了籃子,到花叢中剪花,李姑姑也笑眯眯地一起忙着。
「怎麼回事?」雪容問道
採珠把剛剪下的一朵紅艷艷的牡丹放入籃子中,笑道:「花神節到了,咱們莊子里種的花全是名貴品種,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花神節?」
李姑姑笑着解釋:「那煙花之地每三年都要選出一個最美的女子做花神,還要選十二個美人做花仙。每當這個時候,全京城的鮮花供不應求,因為幾乎全京城的男人都會參加,用手中的花兒投票選出花神和十二花仙。」
「還有這樣的盛事?」
「是啊,」採珠眉眼彎彎,「今晚就是花神節的第一天,你還不過來,多采些鮮花兒,賣個好價錢。」
雪容今日終於明白她之前說的天下掉餡餅的事是什麼了,她走到採珠身旁,開始動手剪花兒。
「 別把牡丹花采沒了,每種都采些。」李姑姑提醒道,「花神節總共七天,第六天要選出牡丹花仙,到時候會有人專門要牡丹花的。」
「好。」
傍晚吃完飯,靜閑庄四個人全都去京城,雪容、採珠、李姑姑她們準備賣花兒,福叔擔心她們的安危,一起跟着去了。
華燈初上,晚間的章台路繁華至極,寶馬雕車處處都是,寬闊的官道上人潮洶湧,滿街美麗耀眼的女子和華服錦衣的男子。
剛開始雪容她們在一起,但人流太多,漸漸擠散了,還好幾人約定了聚集的時辰地點。
一手拎着花籃,雪容漫不經心地往人流少的地方走去,她籃子中的花已經空了大半,剛才有一群錦衣的公子哥主動攔了她,買了一堆花兒,還給了賞錢。
只是那幾人輕佻的目光,調笑的話語讓她十分不滿,只想找個人少的地方靜一靜。
走了一會兒,忽然被人攔住了。
「你這花兒怎麼賣?」年輕的男子聲音在耳邊響起
雪容低着頭道:「十文錢一朵。」
「諾,給你。」男子伸出了一雙好看的手,給了一兩銀子,「你這花兒我全買了。」
雪容接過銀子,把花攏在一起,遞給男子,準備離開。
「你怎麼老是低頭,不看我?」男子的聲音響起。
雪容懶得答話,心想我為什麼要看你?
「哎,小妹妹你這兒花上有刺,能不能幫我處理一下?」
雪容這才看了一眼客人,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濃眉俊臉,腰間掛着一柄短劍,正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雪容接過花束,仔細檢查花徑上的刺。其實在之前,她已經把主要的刺除去了。
拿出剪刀,雪容又仔細地剪掉小刺,把花束交給少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多謝妹妹。」少年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回到了章台路口,福叔正在那裡百無聊賴地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看到她回來,道了一聲挺快,又重新閉目養神了。
等到月上中天,採珠和李姑姑回來了,她們拿着鼓鼓的荷包,滿臉喜色。
「你賺了多少?」採珠問道。
「 七兩銀子。」雪容道。
「這麼多!」李姑姑她們大吃一驚。
「 嗯,一群公子哥多給了幾兩銀子。」 雪容淡淡道。
「原來如此,果然長得美受優待啊。」採珠笑嘻嘻地說道。
李姑姑察覺到雪容情緒不好,暗想那公子哥必定出言不遜,便岔開了話題,問道:「採珠,你今晚還去春雨樓嗎?」
「要去的,沒想到今晚竟能賺那麼多錢,以後有機會贖出姐姐了。」 採珠興高采烈。
「速去速回。」 李姑姑道。
採珠一路小跑着去了春雨樓,遇見了樓里的老鴇花媽媽,她心裏暗恨,但臉上不得不擺出笑臉和她打了招呼。
姐姐長得美,琴彈得好,今年也參加了花神節的競選。採珠去的時候,她還在練琴,錦繡看到妹妹來,自然十分高興。
採珠迫不及待地向姐姐展示自己賺的錢,信誓旦旦地說必定會贖她出去。
錦繡聽了,心酸不已。
兩個姐妹敘了會兒話,因為李姑姑雪容她們等着,採珠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採珠前腳剛走,花媽媽後腳就進來了
錦繡趕緊站起身來,行了個禮,喊了聲媽媽。
花媽媽笑了,露出下巴的褶子,道:「琴練得怎樣了?」
「碧海潮生曲已十分熟練,師傅說也有九分意境了。」
花媽媽聽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嗯,不錯。以你的相貌和琴技,也是有機會選上十二花仙的。前幾日我讓師傅做了一身衣服,明日就讓丫鬟送過來。」
「錦繡定不負媽媽辛苦栽培。」崔錦繡感激道
花媽媽嗯了一聲,不經意說起了採珠,「你妹妹來的挺勤的。」
錦繡心裏咯噔一下,趕快笑着說:「我們姐妹自小親近,妹妹這也是想我,才多來看看的。」
花媽媽斜睨了她一眼,道:「看你說的,媽媽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妹妹若想你,來就是了。」
「多謝媽媽。」崔錦繡趕快道謝。
「對了,常和你妹妹一起來的小姑娘叫什麼名字?這次怎麼沒來?」花媽媽問道
崔錦繡聽了,繃緊了腦子裡的一根弦,悄悄看了眼花媽媽的臉色,道:「名字不大記得了,好像帶個雪字。小姑娘麵皮薄,並不願意來這,是採珠想讓人陪着,才央求她來的。」
花媽媽聽了,沒有再問起雪容,又囑咐了崔錦繡關於花神節的事,便離開了。
花媽媽走後,崔錦繡眉頭皺了起來,下次妹妹來,該提醒一下她,不要帶雪容來了。
那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保不準花媽媽起了狠毒的心思,想要收入春雨樓,畢竟這樣的事情她是做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