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緩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氣:
「這種情況想活下來,只有一種辦法,就是讓四個紙人在七日內,重新變回盲人。
「這就需要說服點睛人在午夜十二點,點燃當初點睛的筆,灼瞎紙人的眼睛。
「可此時紙人已經生出靈智,強行變盲,有違天道。
「恐怕,對方不會願意這麼做。」
晁鴻神色慌亂:「那怎麼辦?難道任由我被那幾個紙人弄死嗎?」
「也不是毫無機會。」
爺爺凝重道,「我看此人早有準備,恐怕是專門衝著你們二人來的。說不定他是故意畫上眼睛,好引起你們的注意。」
話音未落,晁鴻立刻站起身:
「那我們趕緊去找!一定要找到點睛那個人!」
晁鴻拉着我就往外走,被我一把甩開。
「你打算去哪兒找?沒有目標如同大海撈針,什麼時候才能找到?」
「那你說怎麼辦?」晁鴻怒目圓睜。
我沒理他,只是走到爺爺面前:
「爺爺,借你的人一用。」
爺爺沉默片刻,拐杖深深往地上一杵,嘆了口氣:
「秀芳,出來吧。」
秀芳,是我奶奶的名字。
不一會兒,帷幔後走出了一個年老的婦人。
更準確地說,是一個眼神靈動的紙人。
她的外表與常人無異,和我奶奶長得一模一樣。
她看我的眼神慈祥溫柔,輕聲叫我:
「嫿兒。」
這是奶奶對我獨有的稱呼。
紙人生靈,有兩種方式。
一是畫上眼睛,二是將活人的魂魄引入紙人。
六年前,我奶奶去世後,爺爺便扎了個和奶奶一模一樣的紙人,將奶奶的魂魄引入紙人。
可以說,這紙人,就是換了個外殼的奶奶。
「奶奶,辛苦您找一找那四個我扎的紙人,四天前才紮好,紙氣應該還新鮮。」
生靈的紙人之間,互相是有感應的。
尤其是新紮的紙人,還沒有被人氣熏染太多,更容易辨識。
晁鴻被眼前的一幕駭得嘴唇哆嗦:「她是你奶奶?你奶奶不是早就火化了嗎?」
奶奶瞪了他一眼,又溫柔摸摸我的頭:
「嫿兒,我是真不想幫這個出軌男。不過為了你,我便破例一回。」
奶奶讓我帶她到了扎紙鋪。
那四人紙人從這裡誕生,便可循着她們的痕迹一路尋去。
奶奶閉上眼,伸開雙臂,似在攫取空氣中每一粒細小的分子。
半晌,她像是捕捉到了什麼,循着某種氣息追了過去。
「奇怪。」奶奶說,「這氣息中,的確有四道極為明顯的紙人氣息。但還有一道很奇怪的氣息,我分辨不清。」
我聽得後背一涼,不安的感覺愈發濃厚。
晁鴻更是六神無主,不停問:
「那怎麼辦?紙人這玩意兒已經夠懸了,還能有什麼奇怪的?童嫿,你可是答應了要讓我活的!」
奶奶厲聲打斷他的聒噪:
「隨我來。」
晁鴻立刻噤若寒蟬,亦步亦趨跟了上去,卻不敢離奶奶太近。
一直走到一處畫室,奶奶才停下腳步。
畫室的玻璃是透明的,透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的場景。
我扎的四個紙美人端坐在高台,周身繁花簇擁。
在她們面前,是立起的畫架。
一個身着白色長裙的女人,正在白色畫布上細細描繪,將四位紙美人描入畫中。
那作畫的人背對着我們,坐在高腳凳上,頭髮綰起鬆散卻精心的髻。
我莫名覺得,那個背影異常熟悉。
「還等什麼,趕緊抓了這四個紙人問情況啊。」晁鴻急躁地催促。
「我感覺出來了……」奶奶皺着眉說,「這作畫的女人,也是紙人,而且她已經生出靈智很久,身上的紙人氣息,幾乎已經被人氣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