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
東木逃回城東貧民區。
貧民區是濠江城裡巨大的腫瘤,夜晚的它陰冷黑暗,和主城區燈紅酒綠的紙醉燈迷顯得格格不入,可這裡是很多人不可或缺的生存家園。
這裡的居民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為了生存爭的頭破血流。
但即便是如此,他們依舊沒有翻身的機會。只能做着最臟最累的活路,受人鄙視挨白眼,被富人踩在腳底下剝削,勉強討口飯吃。
這裡的人形形**。
這裡是犯罪的天堂。
東木生長的地方。
搶劫、偷盜、殺人……隨處可見。
由於社會劇變,各種超自然現象的發生,全城警力疏忽防備,無暇管及這塊地區,導致犯罪率飆升。
要是論最危險的地方,貧民區當之無愧。
自回到貧民區,東木反倒鬆了口氣,整個人都疲軟不少。
荒廢的門禁像個擺設,攔不住人。因為沒有物業,周圍空地上全是堆成山的生活垃圾,長期經過雨水的浸泡,流出濃黃色的污水,酸臭味出奇濃烈。
不出意外的話,垃圾堆的某個垃圾袋裡,還有人體組織碎片……
貧民區每天都在死人,東木早就習以為常,或者說是麻木。
他挽起褲腳,小心翼翼從垃圾堆上面踩過去,走進樓道。
裡頭陰暗安靜,潮濕悶堵。
不時有成群的耗子探出幽綠的眼睛,嘰嘰喳喳在角落裡啃食什麼肉類帶骨頭的東西。
狹隘的樓道里刺鼻惡臭滾滾,扶手是鋼筋混石制,年久失修,已經潰爛脫落。
扶手上很臟,沾滿口水大便和灰塵。
以前有個樓里的瘋子發癲病,光屁股吊著半截五穀排泄物,臉上頭上到處都是……咧着嘴,到處亂抹。
隨着東木的踏入,整棟破爛不堪的樓道里,各種聲音傳來。
如果微微側身,瞟一眼過去,透過那扇形同虛設的門,能依稀看到煙霧繚繞的狹窄房間里,地上滿是垃圾和紙巾。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住在那兒。
那個姐姐東木認識,遭遇很慘。
聽說原本是被拐賣去山裡,半路逃了出來,搭上好心司機的車來到濠江,本以為逃出魔爪,但她顯然低估了人性的醜陋,司機伸出醜陋面孔,貪婪女人的青春美貌,在她喝的水裡動了手腳,騙到了貧民區關了起來。
被司機囚禁、虐待。
她多次想逃跑,但在貧民區這種地方,罪惡滋生的天堂,女人的計劃失敗了。
每次被抓回來,她都要遭受司機來自身體和精神上的毒打。
慢慢的,這個青春靚麗,本可以家庭和睦擁有美好生活,對未來充滿嚮往的女大學生失去了希望,眼神變得空洞起來。
每天被喂些爛菜剩飯,後來女人精神崩潰,成了精神病。
司機在一次外出被人砍死,再也沒有回來。
女人本可以逃脫貧民區這個地獄,她卻麻木了,從前她渴望逃離這個地獄,現在沒有半點逃跑的心思……她貌似習慣貧民區的生活,習慣這變態的地方,住了下來。
她眼神里的光徹底消失。
再後來,她開了店……
……
每往上走一層,聲音都各異不同。
一樓,女人的聲音訴說著人性的醜陋。
二樓,小女孩遭受毒打和虐待。
三樓,賭客們在喝酒打牌,口吐污言穢語。
四樓,一個老婆婆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床頭擺着五個子女的合照。
五樓,老兵抱着槍蜷縮在牆角,他兒子在幫派爭鬥中被打死,七十歲老兵端着槍讓堂口大佬的腦袋開花,遭受幫派追擊,逃到貧民區避難。
每一層都是一個社會的縮寫。
東木冷漠的目睹這一切,心卻在滴血。
這裡不是地獄,是貧民區。
每往上走一步,他的心情都無比沉重。
明明自己過的一塌糊塗,卻見不得人間疾苦。
很快,東木走到六樓。
這一層只有一間房間,他住的地方。
打開房間厚重的門,寒冷和潮濕撲面而來,窗戶沒有關,風從那兒冷颼颼吹來,甚至比外面還要冷上幾度。
「要是妹妹着涼可就不好了。」東木想着不免着急,趕緊關上。
此時妹妹正躺在房間里,蜷縮身子成一團,蓋着一床單薄泛黑的毯子,並且多次破洞,並不足以保暖。
床頭地上堆滿了頭髮和沾血的頭皮屑,和各種嘔吐物。
那是個瘦弱的小女孩,瘦得皮包骨,皮膚黃黃的營養不良。
因為買不起衣服,身上穿着一件從垃圾桶里撿來、破爛的小裙子。
妹妹臉色蒼白,牙齒不停哆嗦。
東木皺起眉頭,手背放在她額頭上試一下,不禁嚇了一跳,妹妹額頭出奇的燙,顯然發個高燒。
「木哥哥回來啦。」
看到東木走了進來,妹妹抬起頭,用牙縫溢血的嘴,勉強擠出一個瘮人的笑容。
「小炎身體怎麼樣,是不是還不太舒服?哥哥把葯給你買回來了。」
東木心痛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將葯遞給了她。
妹妹慘白的臉上,露出詭異的冷笑,慌忙搶過哥哥手裡的葯,拆囫圇吞棗往嘴裏塞。
因為太着急,葯顆似乎卡在了喉嚨她,嗆得她上氣不接下氣。
妹妹流着眼淚,口中嗚咽不停哭着,忽然臉色一變,咯咯狂笑起來:「好吃,真好吃……」
一邊笑,她又翻下身體露出右手臂斷裂出森白見骨的傷口,不停嘔吐起來,吐出黑色的血和白色的小蟲子,聲音都變得沙啞:「太好吃啦。」
看着妹妹吃下藥,東木露心滿意足的笑容,抱着妹妹撫摸她的腦袋。
「妹妹乖,乖乖吃完葯,病就能好了。」東木笑着輕輕地說。
外面有警笛聲傳來,嘈雜整齊的腳步聲接近,往貧民區趕來。
「好吵……外面好吵,妹妹好害怕。」妹妹虛弱地說。
東木抱緊了妹妹,安慰道:「妹妹別怕,有哥哥在,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
「妹妹怕……」
外面的警笛聲越來越大,整棟樓都沸騰起來,噼里啪啦的響起槍聲音,不知道在吵些什麼,東木聽得愈發煩躁。
東木生氣的狠狠握拳砸向妹妹頭上,妹妹整張頭皮被他掀開,露出血腥的惡臭,密密麻麻遍布蟲卵,他紅着眼睛破口大罵:「他媽的,那幫人趕過來了,是來找我的。難道連我這個溫馨的家庭,他們也不願意放過嗎?!」
「妹妹害怕……」
東木露出溫馨的笑容,突然猛得抓起枕頭,狠狠蓋在妹妹頭上,使出渾身力氣,面目猙獰按了下去。
「妹妹別怕。」
妹妹四肢不斷掙扎,無數破繭而出的白色小蟲子飛了出來,發出陰冷得笑聲,儘管被枕頭蒙得喘不過氣,仍然開心的笑着。
「咯咯……」
床單、枕頭、地面,都是妹妹的血。
很快她的手垂了下去,徹底沒了動彈和呼吸。
東木似笑非笑,鬆開枕頭,撫摸妹妹可愛的臉龐,憐憫的柔聲道:「妹妹乖,有哥哥在,永遠不會有人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