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別鬧。」
「快鬆手,都特么弄疼我了。」
正走在學院外小街上的召南,猛然被四個黑衣人,拽進車裡。
那張略顯白皙的臉,被死死地摁在散發著小牛皮革氣味的座椅里,已經變了形。
更別說凌亂得一塌糊塗,明顯經過精心打理,彰顯青春氣息的短剪背頭髮型了。
「誰特么跟你鬧,你叫召南?」
耳邊,一個陌生粗啞嗓低聲的喝問,讓召南意識到,這不是同學間的惡作劇。
哪有鬧着玩,這麼下死手的?
何況,若不是兇猛高大的塊頭,絕配不上這副下水道般的嗓音,連帶其中的冰冷。
「不、不是……」
召南本能的想否認,旋即一轉念:這些人直呼其名,顯然是有備而來,撒這種小謊實在是辱沒了自己,也不尊重對方的智商。
索性承認道:「嗯……,是我,你們找我?」
邊說,邊拼力掙扎,試圖抬頭看清楚對方。
「那就沒錯,找的就是你。」
按住他的幾隻大手,顯然不是吃素的。死死鉗制着他的身體,使他絲毫動彈不得。
召南只得拼力側頭,將陷進座椅里的口鼻露出,以保證說話時還能呼吸。
「大哥,你們輕點,別弄亂了我的髮型。」
「還特么髮型。」幾個黑衣人差點被召南氣樂了,「都這X樣了,還跟老子玩幽默呢?」
「小子,給我老實點,小心老子弄死你。」
依舊是那個粗啞嗓,冷酷中又添了十足的兇狠。
「可,可我們不認識吧,你們……」
眼前,除了咖啡色的座椅靠背,就是幾條黑色粗壯的腿。
雖然召南很喜歡生物學,但還沒達到教授要求的,辨腿識動物的本領。
「閉嘴,老子特么不用你認識。」
另一個兇狠的聲音,在一旁呵斥道。
即使被呵斥,仍沒能使召南的嘴巴停下來。何況現在除了嘴巴,其他部位也無法動彈。
「聽我說,幾位大哥,你、你們肯定找錯人了。」
「有話好說。我就是一個窮學生,沒錢沒地位,身上也沒有可以拆卸的賽博格零件,大哥,你們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召南努力控制着恐懼,使自己看上去既無辜又冷靜。
他用歪斜的嘴,繼續努力着,力圖讓對方明白一個事實——窮光蛋,不值得綁。
「把這貨弄起來。」粗啞嗓無視召南的申辯。
隨着這聲命令,召南被粗暴地扳起。
「哎,輕點,我的脖子,哎呦哎呦……」
召南的身體,在這幾個人手中,就像個布偶玩具,在空中被翻轉過來。
「再逼叨,給他一針。」
旁邊有個聲音貌似在提醒粗啞嗓,又像是在警告召南。
聞此言,召南立時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嘴裏連「哎呦」的疼痛聲都不敢出了。
像召南這樣叛逆的角色,讓他乖乖聽話,本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召南現在準備照做。
因為,他明白對方說的「給他一針」意味着什麼?
曾經有位名人,遭綁架獲救後,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講述過自己被綁匪注射獸用麻醉劑的遭遇。
那位名人慶幸自己酒量大、常飲酒,體內對麻醉劑有抗受性,才沒像其他被綁者那樣,一針嗝屁了。
但召南自度,以自己的小身板,和幾瓶啤酒下肚後,臉就不爭氣地紅得像猴腚似的酒量,是絕不敢挑戰綁架者手中麻醉劑的。
雖然他很希望將來能成為野獸,但也僅限在四平米的地方。
面對眼前的綁匪,還是省省吧。
對於麻醉劑,他真的沒有野獸般的承受力。
見召南乖乖閉上了嘴,不知是客氣,還是什麼原因,綁匪沒給他來上一針。
「嘶拉」
就在召南暗自慶幸躲過一劫時,腦後響起熟悉的一次性膠帶被扯開的聲音。
一條粗壯的黑衣手臂,麻利地在召南眼前纏繞了幾下。寬大的膠帶,粗暴地封住了召南的嘴巴,連帶他的大部分鼻孔。
「唔唔……」
立時,召南吸入的氧氣只有一絲絲了。
他腦袋開始發懵,眼球外鼓,血直往頭頂涌。
召南可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悶死。
在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前,如此領盒飯,簡直太憋屈無二了。
召南試圖抬手糾正鼻孔處的膠帶。
但兩條胳膊,正被反關節扭在身後,動彈不得。
緊接着「咔噠」一聲,手腕被一個冰冷的金屬東西銬住了。
他知道,那一定是手銬。
召南只好使勁晃腦袋,猛搖肩膀,用力蹬腿,嘴裏不斷地發出「唔唔」聲,盡一切手段掙扎。
車窗外閃過一幅幅的街景,召南根本無暇探究。
他只想通過肢體語言告訴對方,喘不過氣來的後果。
畢竟,相對於「吃上一針」,開局就Game over,無疑更恐怖。
好歹,旁邊的綁匪總算明白了召南掙扎的原因。
兩根粗大的、滿是黑泥垢指甲的手指伸過來,將膠帶扯到他的鼻孔下。
呼吸總算通暢了。
看來,對方也不想讓「獵物」悶死在車裡。
但隨即,召南從離開的指頭間,聞到了一股鞋底的酸臭味,直衝腦頂。
「麻蛋的,這傻X剛摳過腳!」
但此刻,召南沒有選擇手指的權利,只好用鼻孔使勁出氣,力圖將這令人作嘔的氣味排走。
沒等他這一口氣呼完,眼前接着一黑。
一個密不透光的頭套,徹底罩住了他的腦袋。
完了,髮型徹底完了……
身體不能動,嘴巴不能張,眼睛不能看,鼻子里滿是臭腳丫子味。
召南確定,自己的的確確是被綁架了。
這種情形,他只在電影里見過。
卻沒料到,有朝一日會籍此來判斷自己的處境。
但任何一個腦洞編劇,也不曾設計過,摳腳大漢綁架窮學生的橋段吧?
召南心底不由騰起衝天的怒火:
「這幾個傻X是誰,為什麼綁我?」
「麻蛋的,等老子解脫了,定要成為你們的噩夢。」
當然,以上完全是召南的心理活動,陷於黑暗中的他,也只剩下腦子是自由的。
弄死對方的念頭僅是一閃念,迅即變成一種現實的冰冷:
「眼下的處境,還是先穩住對方,別讓他們弄死自己再說。」
雖然沒有經歷過綁架,但在召南有限的認知里,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冷靜加上配合,才不至於吃苦頭。
好在綁架者不知道,也不關心召南在想什麼。
此刻,車內所有黑衣人的眼睛,正緊張地盯着窗外。
在確認過,已經駛出那段被他們事先用遙控技術屏蔽了「天眼」的街區,身後又沒有可疑車輛後;粗啞嗓這才對着駕駛座上的第五人,比划了一個「OK」的手勢。
這輛「COS」牌微核動力旅行車,不再兜圈子。
過了幾個紅綠燈後,上了城市的外環,飛快地向城郊駛去。
車內,隨即是對召南照例的搜身。
召南僅有的身家,那部腕式老款全息手機被解下,裝進粗啞嗓的口袋裡。
見身上再無他物,粗啞嗓示意身旁胖臉的黑衣人,取出一個帶有線圈的手持儀器,對召南上下前後,仔細檢查了一番。
之後,胖臉對着粗啞嗓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那意思是:安全,「獵物」身上沒有任何電子或金屬裝置,身體也沒被賽博格改造。
車上的黑衣人,似乎都鬆了口氣,在各自的位置上,擺出了較為舒服的姿勢。
駕駛者將車子調到自駕模式。顯然,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
剛才從盯梢,到綁「獵物」上車,五個人的神經都一直緊繃著。
此刻,在確認了外面無恙,而夾在他們中間的這個矮一頭,身材清瘦,被牢牢控制住的「獵物」不會有什麼麻煩後,車內的黑衣人,只剩下輕鬆地度過到達目的地的時間了。
「COS」牌微核動力車,在快速行駛着。
與綁架者輕鬆的狀態相反,此時召南的腦子,卻像行駛的車輪一般,飛快地旋轉着。
雖然,召南頂頂討厭鼻翼間,那股令人作嘔的臭腳丫子味,以及一次性膠帶上固有的甲醛味,後者據說聞久了會致癌。
但現在沒人在乎,包括召南自己。
出於本能,他必須對自己的處境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儘快理出一個頭緒來。
先閃回一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