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西宛市的溫度已經降了下去，不過在人潮湧動的西宛北站，降的那點兒溫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整個高鐵站像被一個巨大的蒸籠籠罩，連空氣都稠乎。
列車由遠而近，緩慢停下，隨後一**人從中涌了出來。傳呼聲、低語聲、腳步聲、行李箱輪子的滑動聲，各種聲音不斷混合、傳播、衍生，嘈雜得令人心煩意亂。
九月初，全國中小學生開始返校，大學生也在捲鋪蓋遠走他鄉。今天是西宛大學報到的最後一天，根據報到手冊，西宛北站會有專門的大巴接送。
裴霜拉着行李箱順着人流往前走，一路看到了穿着不同顏色志願服的志願者，紅黃藍全包，不過上邊沒寫學校名稱。
穿着紅色志願服的一個男生拿着喇叭喊：「西宛大學的往這邊來！紅色的！找准紅色的！」
這一喊當即召集了一群人。
「學弟學妹們，各位家長們，歡迎你們來到西宛！人太多了，我們的專車正在往返路上，不要着急，我們先排好隊，車很快就到！」
前邊的人頭密密麻麻，坐上車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裴霜腳步一頓，想遠離隊伍打車。一回頭，就見後邊也是一片密密麻麻，是密集恐懼者會失聲尖叫的程度。
「……」
根本退不了一點。
感覺逆人流而上者會被踩死在地上。
裴霜面無表情轉頭，順着人群走。走了一段路，出高鐵站後，志願者組織新生在一片空地上排隊，排了兩隊，兩條隊伍之間的距離還挺遠。下午兩三點，太陽光線刺眼，等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越來越熱，隊伍開始躁動，家長們不停的問志願者問題。
「你那邊怎麼這麼吵？」閨蜜陳禮妍打電話過來，差點以為她在菜市場。
裴霜戴上藍牙：「人太多。」
「不應該啊，你去的時間都算晚的了，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搞生死極速嗎？」半天不見她出聲，陳禮妍問，「你在幹什麼？」
「在查今天是什麼好日子。」裴霜擺弄着手機。
陳禮妍頓了下：「九九重陽節？」
「重陽節按農曆算。」
裴霜盯着手機看，9月9日，七月廿五，宜婚嫁、納婿、會親友，忌搬家。也不是什麼黃道吉日，怎麼西宛市的大學報到日都選在這一天？
光看舉牌的都有好幾個。
西宛大學。
西宛職業技術學院。
西宛農業大學。
……
本來她昨天就該來的，但是偷改志願的事情敗露被老爹拖住了腳步。
她運氣不錯，高考成績中等偏上，正常情況下，能上個普通211，但是他爹想讓她去離家近的985，不僅背後疏通了人脈，還興師動眾的請了所謂的專業人士代填志願，分析各種專業的就業前景，相當重視，相當嚴謹。
填寫過程中裴霜十分配合，填什麼都表示『沒問題』『都可以』。不過臨到截止時間，她直接將西宛大學挪到了第一志願，六個可選專業全部填滿，順帶勾選了服從調劑。
裴霜這人做事就沒心虛過，擅自改了志願還面不改色陪着她爹演戲。她爹的要求很簡單，學校名氣夠大且離家近就行。最想讓她去江城大學，整天念叨江城大學怎麼怎麼好，能不好嗎？國內名氣挺大的985高校，裴霜應和得很真誠。
不過反手就把自己砸到了西宛。
錄取通知書到的那幾天，恰逢老爹出差，他問了，被裴霜含糊過去了。後來她和陳禮妍出去瘋玩，壓根見不着人影。機緣巧合，加上老爹對自己的辦事能力一向自信，居然瞞到了開學前幾天，裴霜也覺得很神奇。
所以老爹看到西宛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瞬間，怒吼聲三日不絕：「怎麼回事！？」
裴霜：「沒錄上吧。」語氣還怪無辜，尾音後翹，帶着絲絲疑惑。
「你還給老子裝？！」
「……」
「復讀！滾去復讀，我給你聯繫學校。」老爹氣得叉腰，摸手機打算聯繫人。
「行。」
應得很乾脆，裴自鉉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清楚的知道讓復讀的這事很懸，但他咽不下這口氣，昨天就把裴霜的資金鏈切斷，也不安排人送了。
於是裴霜只能用僅剩不多的零花錢買了今天的高價高鐵票，還差點沒買上。
–
裴霜壓低帽檐，聽陳禮妍絮絮叨叨，時不時應兩聲。車還沒來，隊伍是一點也不動了，有人舉着相機拿着話筒一路採訪。
「請問你現在心情如何？」
「煩。」那名男生直言不諱，剛說完就被站身旁的中年婦女踹了一腳，男生，「有點激動……」
又被踹一腳。
男生：「……很多點。」
校園記者總算放過他，在話筒快湊到嘴邊時，裴霜抬手擋了一下。
「同學，請問……」
裴霜：「不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