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第5章

彼時,兩人靠得很近,蘇媞月周身被水霧繚繞,只露出一雙香艷無比的雪肩。

她睜大了雙眼,這才看清了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蕭鶴野皮膚不算白皙,帶了點性感誘人的古銅色,劍眉星目,漆黑的雙瞳深不可測,猶如黑夜裡兇猛的野獸那般震懾人心,臉龐上輪廓稜角分明,側顏更是如雕刻一般精緻清雋,這樣看來,蕭鶴野真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身姿挺拔,身量很長,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仔細一看,倒是比她的手還要好看許多。

只可惜,是個太監。

蘇媞月蹙着眉,想了一下自己此時的處境,還好他是個太監……

「掌印……這麼大的事情,你當真願意幫我?」蘇媞月問蕭鶴野。

「嗯。」他回答的很快,語氣平穩,神情淡然。

「為什麼?」

蘇媞月蹙眼問他:「為什麼會選擇冒險幫我?掌印可知這麼做,萬一以後出了禍端,你也罪責難逃。」

蕭鶴野輕聲笑了笑,不緊不慢道:「奴才不怕冒險,娘娘可知,風險越大,收穫就越大?」

「哦……差點忘了,奴才幫您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榮王也是奴才的仇人,如今他死在娘娘手上,算是他的福氣,若是落到奴才手裡,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蘇媞月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陰森森的,屋內明明燃着炭火,明明她周身浸泡在舒適暖和的水裡,但此時此刻她卻猶如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甚是寒涼。那寒氣,從心底緩緩蔓延開來。

「蕭掌印與榮王先前結過仇?」

「算是吧。」蕭鶴野淡淡敷衍了一句。

蘇媞月擰着眉想了想,這樣聽起來,好像也合理。

像蕭鶴野這樣囂張跋扈的朝廷奸佞,自然是樹敵無數的。再加上榮王向來驕縱目中無人,榮王看不起朝中那些大臣,對宮裡的太監閹人更是嗤之以鼻。兩個自恃甚高的人碰到一處,難免會有仇怨。

「不知蕭掌印的條件是什麼?」兩人兜兜轉轉說了這麼多,蘇媞月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

蕭鶴野勾了勾涼薄的唇角,悠悠道:「很簡單,只要娘娘成為奴才的人即可。」

「成為……你的人?」蘇媞月張了張嘴,輕聲重複了一遍。

這聽起來,倒是不像什麼正經話,可從他嘴裏說出來,蘇媞月只聽出了幾分稀鬆平常。

不是說,他要蘇媞月做的事情,合情合理也合法嗎?

這……?

蕭鶴野見她擰着眉,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笑了笑:「嗯,但不是娘娘想的那樣。」

他面藏笑意,語氣溫和的解釋道:「奴才的意思是,淑妃娘娘天香國色,貌美無雙,他日若是得了盛寵,可否為我所用?」

這下蘇媞月算是聽懂了。

為他所用?成為他的人……說白了,不就是想讓她成為蕭鶴野手裡的一枚棋子嗎?

這宮裡人人都知道,如今皇上最寵愛的那位姬貴妃就是蕭鶴野獻上去的,他的心思不言而喻。

想來,他想讓蘇媞月成為下一個姬貴妃。

蘇媞月說:「蕭掌印如今已是一人之下,朝堂內外皆在你股掌之上,後宮亦有姬貴妃相助,掌印又何必把心思花在我這個不受寵的妃子身上?」

蕭鶴野回道:「不管是容貌身姿,還是家世才華,那姬貴妃都不如娘娘一根手指,您若有心爭寵,哪還輪得上什麼姬貴妃?」

話說著,只見他放下棉巾用手輕輕抬起蘇媞月的下巴,右手拇指緩緩摩挲着她瑩潤柔軟的唇,力度不輕不重,嗓音低沉:

「娘娘是奴才見過最美的女子,而且奴才保證任何男人見了您都會心動。」

蘇媞月抬眼,目光柔柔的落在他臉上,任由他輕觸她的唇:「可我無意爭寵,我厭惡皇上,也害怕他。」

厭惡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皇上對後宮嬪妃做的那些不入流的事情,光是聽聽就讓人毛骨悚然……聽說他在行房那方面有特殊嗜好,常常把她們折磨得不成人樣。

說是折磨,倒不如說是虐待……

在皇上眼裡,這後宮之中的妃嬪不過是玩物,他甚至沒把她們當人。

她眉心緊皺,望向他眼眸的時候,眼裡蓄着點點淚光,一閃一閃的,惹人憐愛。她道:「除了爭寵,我還能為掌印做些別的嗎?」

蕭鶴野面無表情的搖搖頭,指尖稍稍用了力,朱紅的口脂染在他拇指上,他說:「娘娘為何不看開點?既然入了宮,就是皇上的女人,厭惡也好,害怕也好……娘娘您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錦繡宮,躲着皇上,對吧?再說了,娘娘若是得了盛寵,今夜之事,別說殺一個榮王,您就算殺十個榮王,那又如何呢?」

蘇媞月搖了搖頭:「蕭掌印,可我看不開也想不通,我無意爭寵,我也不想靠近那個人……」

蘇媞月入宮以後,還未侍寢過。她對皇上的態度,是害怕,恐懼,還有……不甘。她不甘自己清白之身被一個惡臭不堪的老男人佔有,就算他是皇上又如何?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不踏出錦繡宮半步。

聽完蘇媞月的話,蕭鶴野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扯了扯嘴角,淡淡道:「這是娘娘的選擇,奴才不敢幹涉,只是想提醒一句,這後宮之中人人皆身不由己,娘娘若是想過得瀟洒自在,身後沒個靠山,怕是很難。」

蘇媞月再次搖了搖頭,纖細柔軟的手指從水裡伸出,她小心翼翼握住了蕭鶴野覆在唇上的拇指:「掌印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我所求非多,只求安穩度日,家族不被牽連。不如掌印做我的靠山可好?除了爭寵……」

她想,除了爭寵,除了當一顆蕭鶴野放在皇上身邊的棋子,蘇媞月做什麼都願意。

關於這件事情,蘇媞月一直很清醒,她道:「若我為棋,他日失了寵,也會淪為棄子,到時候我的下場會如何?蕭掌印剛才說,我是你見過最美的女子,任何男人見了我都會動心……不知掌印願不願讓我真正成為你的人?」

除了爭寵,除了侍寢,蘇媞月都可以答應。

宮裡有點本事的太監都會在眾多宮女中挑些姿色不錯的,作為自己的對食。

像蕭鶴野這樣身份顯貴,手握重權的,若是看不上尋常宮女……

她雙唇微微顫抖着,眼底儘是乞求:「蕭掌印,只要你肯保我,我願意伺候你。」

蕭鶴野垂着眼,認認真真的審視了一遍面前這張略施粉黛,卻美得驚艷的臉。他手指輕輕捏着蘇媞月的下巴,揚起她的臉,聲線低沉,語氣遲緩:「娘娘的意思奴才大概聽懂了,您寧願委身於我這個不男不女的死太監也不願伺候皇上?」

「是。」

蕭鶴野問:「可娘娘方才不是說,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做么?」

蘇媞月粉唇張了張,急忙說道:「這,這不一樣……」

「哦。」蕭鶴野輕笑,這又不一樣了?

看來咱們這位娘娘出爾反爾的速度可不一般呢。

「為何?」蕭鶴野問她:「娘娘為何不願意爭寵,不願意侍寢?」

「因為他臟。他噁心。」蘇媞月毫不避諱的說出了她內心的想法。皇上就是臟,就是很噁心。

他不但淫亂宮闈,還經常明目張胆的去逛青樓,強搶民婦,就連朝中官員的妻女也不放過,品行惡劣。

反觀蕭鶴野呢?

他雖為奸佞閹人,生了一副壞心腸,但蕭鶴野身邊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女子,更不會像皇上那般變着花樣玩弄折磨女人。

「哦。」他勾着嘴角輕輕笑了笑,臉上洋溢着笑容,可眼裡卻是深不見底的幽暗:「可惜奴才是個殘廢的,自從斷了命根子就不好這口了……」

見他如此。蘇媞月伸出雙手急忙道:「除了那方面,我可以照顧你,伺候你,也可以哄你開心,只求掌印能護我周全,這也算交易,也算合作不是嗎?」

「娘娘想法莫不是太天真了?奴才要的可不是貪圖享樂……再說了,皇上的女人,奴才可不敢碰。」他冷冷抽回手指,面色涼薄。

「那我若是拒絕做你的棋子……今夜的事情,蕭掌印是不是就不肯幫我了?」她試探道。

其實蘇媞月不是真的要拒絕他,她只是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更好的路可以選。

蘇媞月也知道,榮王一事並非兒戲,但她就是想為自己尋一條能走的路。

蕭鶴野用手灑了些水在她肩膀上,水流細細流淌下來,水珠滑過胸前的傷口,疼得她變了臉色。他語氣溫和了幾分:「那倒不會,既然答應娘娘了,奴才又怎會反悔?」

他淡淡說道:「來日方長,娘娘……這只是合作,這次不行,下次或許就成了。」

蘇媞月道:「你說真的?那你豈不是白白幫了我一次?」

蕭鶴野不以為然,說道:「奴才是真心實意想和娘娘共謀大業,這便是誠意了……」

用這麼大一份人情當做誠意……蘇媞月越來越摸不清蕭鶴野的心思了。

蘇媞月想了想,望着他輕聲道:「蕭掌印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絕非是白白占你便宜的人。只是你方才說的條件對我來說,確實有些困難……不如容我考慮考慮再答覆掌印,如何?」

「可。」

這個字蕭鶴野回得乾淨利落,不帶半點猶豫。

其實從蘇媞月開口說要做他的人,說願意伺候他的時候,蕭鶴野就已經聽到了令他滿意的答案,他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可蕭鶴野卻正義凜然的拒絕了,故意說自己的目的是利用她爭寵,好讓蘇媞月為自己所用,就如姬貴妃那般。

有時候謊話不嚇人,真話才能嚇死人。

像蘇媞月這般膽子小,柔弱的女子,若是蕭鶴野一上來便說想要她……嘖,只怕會把這個小東西嚇跑了。

還有,再次見面,蕭鶴野尋思着,再怎麼也要給這位溫柔如水的淑妃娘娘一個好印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