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又彤坐在辦公位，眼睛盯着電腦屏幕，腦袋裡不知第幾次想到昨晚跟陳漾在車裡的對話。
她太了解陳漾，知道他最聽不得什麼話，故意往他雷區上扔炸彈。
不是不怕陳漾，而是想直接氣死他，最好氣得他摔門而去，氣得他一怒之下離開海城，或者讓她滾也行。
但她失敗了。
哪怕杜又彤親眼看到陳漾氣得臉色大變，側臉咬肌明顯…可幾秒後，陳漾似乎從盛怒中款步走下台階。
開口，聲音平穩地令人生寒：「那能怎麼辦呢，誰讓我倆是雙胞胎。」
杜又彤心底咯噔一沉，臉色煞白。
陳漾沒看她，自顧道：「誰讓你分不清我們兩個？誰讓你主動對我投懷送抱？」
杜又彤渾身發冷，本能想要攥緊手指，可手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就像她想聲嘶力竭的制止陳漾，可事實上卻連呼吸聲都變得輕淺。
車內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陳漾口吻淡到殺人不見血：「小時候我也不是沒幫過你，我先問的陳繼，是他說不喜歡你。」
「別搞得一副我橫刀奪愛棒打鴛鴦的樣子，自始至終都是你一廂情願。」
杜又彤肩膀微不可見的瑟縮，她想原地消失。
陳漾看見了，鼻樑上的墨鏡遮住眼底的複雜情緒，他重新發動車子，無所謂的態度：「好好的不行嘛，何必讓人把實話說出來。」
一直到回家，杜又彤沒再跟陳漾說過半個字。
陳漾變了，杜又彤印象中的他，脾氣像狗一樣，翻臉不認人，根本禁不起絲毫挑釁和刺激。
但陳漾也沒變，他還和從前一樣，恩和怨都會加倍報，只不過現在換了種方式而已。
「彤彤。」
「啊？」
錢萊出現在杜又彤身後，很平常的聲音叫她，杜又彤明顯被嚇到。
錢萊拿着兩杯咖啡，定睛看着杜又彤驚慌的臉：「怎麼了？」
杜又彤回神：「沒事兒…」
錢萊遞了杯咖啡給她，「感冒還沒好嗎？」
杜又彤：「好了。」
錢萊：「感覺你狀態有點不對。」
杜又彤：「誰在家躺了好幾天，都很難平靜地接受工作狀態。」
錢萊好糊弄：「那倒是。」
上午開例會，不是部門會議，是全公司集體大會，這種會開得很少，除非有特殊情況和臨時通知。
偌大會議室，CEO袁浩坐主位，其餘各部門領導分坐兩邊，職員靠後。
錢萊小聲跟杜又彤耳語：「你猜這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杜又彤被陳漾折磨得沒什麼心情，低聲回：「無所謂，天塌了有上司頂，裁員我不是最拉胯的。」
錢萊眼睛一瞪：「你這麼一說我好有危機感。」
話音剛落，穿着筆挺正裝的袁浩已經開口：「今天開會的目的只有一個，感謝在座的各位又為嵐杉辛苦了九個月，因為每個人的出色表現，截止昨天，我們今年的業績已經超過去年全年。」
錢萊鬆了口氣，小聲嘀咕：「好消息好消息。」
袁浩臉上也帶着滿意的笑：「除了這個好消息，我還要恭喜馮總順利簽下美國夢蓮，這是夢蓮首次入駐國內，而我們是他的第一選擇，除了互相信任之外，也是我們兩家公司品牌的互相扶持，我對嵐杉有信心，也對馮總有信心。」
袁浩帶頭鼓掌，看向馮宇恆：「恭喜馮總。」
行內人都知道，營銷策劃公司業績最好的時候，是在每年的最後一個季度，哪怕嵐杉這種行內巨頭，不缺客戶，這點也沒有改變。
去年營業額多少，各部門老大心裏有數，當袁浩說已經超過去年時，大家表情就意味深長。
如今平地一聲雷，說馮宇恆簽下了夢蓮，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馮宇恆的方向，尤其一直跟她爭升職位的吳勝楠，震驚中帶着錯愕。
所有人都錯愕，沒聽到任何風聲，怎麼就直接簽約了？
可眼下生米已成鍋巴，心裏再怎麼想，如今也只能跟着袁浩一起鼓掌。
袁浩笑道：「我已經跟董事長報備了，董事長讓我替她跟大家說聲辛苦了，公司包了近郊的溫泉酒店，這個周五全公司提前半天下班，包車過去玩，好好放鬆一下。」
就差直說，這是馮宇恆簽下夢蓮的大單，其餘人都是跟着沾光的。
會議結束，袁浩先走，其他組老大把馮宇恆圍住，假客套恭喜的有之，明目張胆夾槍帶棒的，也有。
吳勝楠似笑非笑：「我以前只覺得馮總三頭六臂，經此一役，我願稱你為手眼通天，我們連夢蓮的人什麼時候來的海城都不知道，你這邊約都簽下了。」
馮宇恆知道自己靠什麼才簽下的夢蓮，不想提這茬，硬擠出一絲笑，話都沒說。
吳勝楠見狀，更是變本加厲：「馮總別惜字如金啊，我們又不能跟你搶客戶，就想跟你學習學習，好提升一下業務能力。」
馮宇恆餘光瞥見杜又彤從身旁走過，心裏不是滋味，口吻也鮮少變得鋒利：「看吳總要不要轉到我們組，有些經驗我們只能組內分享。」
他說完就走，完全不介意其他人怎麼看熱鬧，吳勝楠也是硬吃了一個癟，最後只能幹笑：「果然是春風得意，說起話來都無所顧忌。」
……
周五，杜又彤跟公司人一起到達溫泉酒店，這裡人均消費很高，大家私下裡都傳，夢蓮跟嵐杉的合約是千萬級，還是美金。
一行人進大堂時，看到一身休閑的袁浩，杜又彤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袁浩，而是戴着帽子和墨鏡的陳漾。
各部門老大上前跟袁浩打招呼，袁浩介紹：「這位是夢蓮中國區的負責人，陳總。」
馮宇恆心裏不舒服，臉上笑容公式化；
吳勝楠沒想到陳漾這麼年輕，哪怕墨鏡遮住眼睛，也難擋整體氣場，主動握手，「您好陳總，我叫吳勝楠，嵐杉營銷一部主管。」
陳漾淺淺握了下吳勝楠的手指，「你好。」
大家都站在遠處看『景兒』，杜又彤往電梯方向走，錢萊邊走邊說：「那是夢蓮負責人嗎？這麼年輕這麼帥？」
杜又彤目不斜視：「快點兒上電梯，等會兒人多擠都擠不上去。」
錢萊望着陳漾的方向：「這也太酷了吧，幻想照進現實了，本來以為馮總和袁總就是男主模版，嘖，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杜又彤不說話，她早該想到陳漾也在，沒道理請下屬不請甲方。
錢萊跟杜又彤上電梯，門關上還在感慨：「你是不是對帥哥過敏啊？看都不看一眼。」
杜又彤不緊不慢：「我爸戴墨鏡都好看，你知道他摘下墨鏡是三角眼還是眯眯眼？」
錢萊如夢初醒：「不會吧？」
杜又彤：「就算長得好，你知道他心眼兒怎麼樣？年紀輕輕就能讓袁總笑臉相迎，可想而知，資本家中的資本家。」
錢萊一臉認真：「不知道資本家愛不愛玩。」
杜又彤：「你想幹嘛？」
錢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戀愛了，想跟資本家玩玩感情。」
杜又彤別開視線，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戴墨鏡出門，眼不見還能心不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