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第10章

「我我我,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頭,秦鳳葯,不信你去問小姐。」

鳳葯本來被捏得臉色慘白,扭着身子卻甩不掉那隻鐵手。

聽她這麼說,手腕鬆了些,卻沒放開。

「我自會核對,你一個後院的丫頭跑到洗硯齋來幹什麼?」

他瞄了鳳葯一眼,「她叫你來你就來,聽到什麼了?」

鳳葯此時方想起自己的裙子還捲起來塞在腰間,忙放下裙子,理了下頭髮,對着男人行個萬福,「那你又是誰?是這裡管家?」

說完她便知道自己判斷的不對。

這男人弱冠左右,身着藕荷色雲綾錦長袍,頭髮束起,插戴着翡翠簪,腰上一條月白玉帶。

雲綾面料柔軟,越發襯得他身如松竹般挺拔。

光看衣料便知道是位貴公子,怎麼自己眼瞎當人家是管家,可公子哥這深更半夜怎麼在洗硯閣附近?

「我是能管得住你的人,你是哪房丫頭,為何來偷聽?不如實回答,只能先關到馬房,等天亮稟了主母再處理。

鳳葯見他說得嚴厲,表情卻溫和,當下從懷中摸出一隻手絹包,「我是雲之小姐身邊的,小姐見老爺晚間沒用多少飯,叫我送宵夜過來。」

男人似笑非笑捏過手絹包,舉到眼前看着,「你又是爬樹又是上房,告訴我來給老爺送夜宵?你當我傻?」

「雲之丫頭使壞,讓你偷聽。」

提起小姐名字,他終於展露一絲笑意,輕輕吐出兩個幾不可聞的字,「淘氣。」

鳳葯認真點了點頭,「小姐擔心爹爹。」

他冷笑一聲,「她是個亂出主意的,你最好約束着她些,出了亂子被罰的是你。」

「那便送進去吧。」他伸手想推鳳葯。

他身量高,鳳葯一貓腰,敏捷地從他手臂下鑽過去,撒丫子便跑。

邊跑邊回頭瞧,他抱臂站在月光下,冷臉看着鳳葯鼠竄,並沒追來。

翻山越嶺地好容易到了內院,裏面並沒點燈,心頭一松,剛想進屋,一道身影閃出來擋在堂屋門口。

鳳葯心下道聲不好,連忙堆出一臉笑,「胭脂姐姐,夜都深了,怎麼還沒睡下。」

「我倒想睡。」她眼裡冒火,「說!去哪了?」

「我,我肚子疼,又不想吵到別人……」

「你打量我好騙呢。」

「好姐姐,我今天真的肚子疼,翻來覆去睡不着,就往園子里轉轉,好點就趕快回來了。」

「再不說實話,我就捆你交給夫人了。」

鳳葯正轉着腦子,想主意糊弄她,小姐早在屋裡聽了多時,隔着窗子冷聲道,「胭脂,吵到我了。」

「鳳葯晚間腹疼,我叫她出去別在屋裡翻騰。」

「我這會子倒睡著了,你卻在窗外吵鬧,叫不叫人安生了?」

鳳葯長出口氣,事情應該蓋過去了,好歹小姐也是小主子。

胭脂冷笑一聲,拉着她進了小姐房內,推她一把,順勢向膝蓋窩裡猛一踹,鳳葯腿一軟跪在地下。

「她撒謊你也幫她,汀蘭園裡今兒我上夜,內外都轉了幾遍,沒見這丫頭影子。」

小姐剛想開口,鳳葯轉過身向胭脂磕個頭道,「大姐姐,我說實話。」

「今天你也見了,老爺心裏不安生,一家子都不好過,小姐擔心得什麼似的,一直念叨爹爹沒用飯,身子要緊,怕老爺再有什麼不適,想叫我去瞧瞧,送兩塊點心給老爺,可院門早早落了鎖,我一時錯了念頭,想成全小姐的孝道,就翻牆去找了。」

鳳葯說得極誠懇,且這番話就算拉到夫人處,也挑不出理。

「我倒忘了,在胭脂姐姐這裡,人情算不得什麼,規矩才最大。」

小姐瞪着胭脂,鳳葯知道這個溫吞水性子的千金已真的生了幾分氣了。

「點心呢,交過去了嗎?你要知道,內外院大防很是要緊,你以為夫人為何將我撥到內院來?」

「是芙蓉糕,下午新做的,翻牆時丟了,沒送成。」

胭脂舉着燭火瞧瞧,裙子髒了一片,信了六七分。

「哼,胭脂姐姐這麼認真,人在汀蘭院當差,眼裡只認夫人,就將我與鳳葯捆了去見母親吧。」小姐沒表情,說得很平靜。

「只捆我便罷了,我違反府里的規矩,與小姐無干,夫子說百善孝為先,鳳葯忘了,規矩比什麼都大。」

「她是一等丫頭,你也是一等丫頭,我這個主子沒說話,她敢在我面前捆人?」此時,鳳葯才見了這主的真面目,並不是泥人兒性子。

胭脂並沒因為小姐的話軟下來,仰臉想了想,「明天我去外院打聽,若撒謊仍要告訴夫人知道。」

「到時若是攆出去,莫怪姐姐無情。」

小姐不等鳳葯回話,從床上下地指着胭脂鼻子罵,「這院子里就你拿大丫頭款兒,什麼了不起,我這主子你也不放眼裡,今兒倒做起我的主了。」

「請小姐穿上鞋子。」胭脂再遲鈍也知道小姐生氣了,忙恭敬跪下。

「啪啪」兩聲脆響,小姐和鳳葯都驚住了。

胭脂用力扇了自己兩耳光,臉上頓時紅腫起來。

「胭脂先認罰,衝撞了小姐,可規矩就是規矩。胭脂與鳳葯的確都是一等丫頭,可我是夫人房裡的,指派過來就是為著約束這些不守規矩的小丫頭們,奴婢不敢瀆職。」

她說罷起身,惡狠狠盯着鳳葯道,「現在我要代替夫人好好教訓這目無綱紀的小蹄子。」

她用力揪住鳳葯的衣領,不讓其亂動,卯足力氣狠狠扇過四記耳光才罷。

直扇得鳳葯眼冒金星,臉上火辣辣疼,嘴泛出一股甜腥。

等她甩手出去,小姐扶起鳳葯輕聲問,「疼嗎?」

鳳葯見她眼泛淚光,知她心疼自己,心中大起知已之感,忙轉移了話題。

一臉神秘道,「我知道老爺為什麼煩心了。」

鳳葯告訴她老爺們說的話,又說了差點被捉住的事。

雲之笑得倒在床上捂着肚子,「你叫他姐姐,難怪他生氣。」

「那是我大哥,平時不在家,難怪你不認得他,昨天定是爹把他喊回來的吧。誰料你這麼倒霉,被他活捉。」

常家兩子一女竟都如此好顏色。

「大公子原是神仙樣的人物。」鳳葯由衷讚歎,「不過,還是咱們小姐最好看。」

小姐得意地點頭,多少世家女子都喜歡我哥哥。你說誰才配得上他。」

鳳葯歪着腦袋很認真地思量一會兒,「那得是金枝玉葉方能配得上他。」

「我們村裡所有男人加起來不及他一根頭髮好看哩。」

小姐垮下臉,「我大哥不喜歡任何與皇家有關的事情或人。」

「他偏在宮裡當差,可見人生於世上,總有不如意之事。」

「爹爹為難的事情,咱們也分擔不了,唉。」她憂心忡忡躺下,輾轉一會兒,終於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胭脂說到做到,去外院打聽頭天夜間誰可見過內院的丫頭,輾轉打聽到大公子手下人那裡去。

大公子說的確是雲之讓人送了點心。

汀蘭院與外院的門房加了人手,院與院之間加了巡邏的更次。

以前只是有人上夜,如今大白天也有人一遍遍來回走動檢查,連鳳葯也覺得管得比往日嚴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