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好了。」林夢清將薄如蟬翼的外衫套上，系好衣帶，又順了順衣服才鬆了一口，溫溫地說道。
「嗯，洗臉。」又是一句淡如白開水的命令。
凌雲陽盡量壓制自己的聲音，以免出賣自己的情緒，目光時刻關注着眼前皺着眉頭的醜人兒，除了樣子不好看，整體還是不錯的，這樣的想法讓他自己有些困惑，自己的審美觀出了問題嗎？
紅袖在前邊引導，林夢清才注意到左邊角落裡的臉盆以及毛巾。
其實她還以為要自己出去端水，原來他也是用冷水洗臉的，還不是很糟糕嘛，就是正主兒太會折騰人，確切的說是故意針對她吧。
林夢清將毛巾在水裡弄濕後仔細地擰乾，便走過去將四四方方疊好的毛巾遞給了靜默的凌雲陽。
凌雲陽將頭一偏，轉移了視線，沒有一點要合作的樣子。
真是難伺候。
「夢清，不是這樣的，去擦臉。」紅袖挪了幾步小聲地提醒道，以前少爺可不是這樣的，估計是跟林夢清杠上了。
難道他自己沒手嗎？還要我來給他擦臉，幼稚！
想歸想，做歸做。林夢清還是不甘不願地走了一步，抬起手，踮着腳尖，用毛巾在他英俊的臉上拂過，一下一下的，真是吃力。
簡單地擦了擦便停了下來，自己走了回去，將毛巾放好了。
現在應該可以了吧，衣服也伺候着穿好了，臉也洗了，萬事ok了。林夢清悄悄地打量了一下風流倜儻的凌雲陽，心下暗想着，貌似沒有其他事情了。
「少爺，事情都做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林夢清期盼地望着自己的大老闆，默念着走吧走吧。
他淡然地掃了她一眼，自己端坐在了一面菱花鏡子前，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想的，沒看見自己的頭髮還沒打理嗎？
「少爺，奴婢來幫你梳頭。」紅袖自然是看出了少爺的不滿，又想到夢清自己都不會梳頭，要是因此惹惱了少爺可就慘了，便出聲解圍了。
「紅袖，今天你歇着就是了，其餘的事情讓她做。」凌雲陽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和一個十來歲的臭丫頭抬杠，難道生活過得太無聊了？或許是吧。
「我？」林夢清不敢相信地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忿忿，為什麼自己這麼倒霉呢，早晚有一天自己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反正契約上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本尊的，應該沒有那麼巧的。
「過來，我從來不說第二遍。」又是一句清冷的話語，這與平日的他可是有所不同的。
紅袖有些驚異地悄悄瞟了瞟自己的主子，真是不尋常。不過主子的心思哪裡是她們做奴婢的所能猜透的。
紅袖在一邊推了推林夢清，努努嘴讓她乖乖地過去梳理。
林夢清頭皮有些發麻地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後一會兒，才拿起梳妝台上的牛角梳梳理起來，觸手是順滑的髮絲，保養得真不錯，心裏也忽然清朗了許多，大不了被他訓一頓，最壞也不過是被趕出凌雲堡吧，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
一盞茶後，林夢清終於將凌雲陽的頭髮打理好了，不過她是簡單地用一條月白色的綢帶綁起上邊的頭髮，其餘的長髮隨意地披在後邊，自己覺得還算好吧。
「好了，少爺。」林夢清將梳子放下，緩緩地說道，終於完成任務了。
凌雲陽其實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見她衣服釋然的樣子，又看了看自己別緻的髮型，淡然地笑了笑算是默許了。
「用膳。」他這麼一說，林夢清的小心肝兒又是一顫，還要伺候他吃飯嗎？
話音剛落，門吱一聲打開了，眉清目秀的婢女們端着食盤裊裊地走了進來，將碗盞擺放好才恭順地一禮退了出去，一絲不亂。
敢情方才她們就在外邊等着了，哎，真是丟人，以這些人八卦的速度估計一會兒凌雲堡所有的人都能知道這件糗事了。
「過來。」凌雲陽一眼便看出醜丫頭在想些什麼，便出聲打斷她的游思。
她輕輕地「唔「一聲，便走到了大紅鑲金邊雕梅林白雪的圓桌前，看着眼前的幾道小菜以及一碗魚翅燕窩粥，不禁低頭癟了癟嘴。
只是吃早飯而已，這麼幾道菜也要伺候着嗎？
「少爺，您想吃些什麼？」紅袖連忙清雅地問道，目光柔和地瞟了夢清一眼，希望她能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
「讓她來吧。」凌雲陽放下象牙筷，清然地說道，裡邊隱含了幾分警告。
紅袖只好斂衣恭立在一邊，默默地為妹妹祈禱了。
林夢清又不是傻瓜，自然明白該怎麼做了，便盡量放柔聲音問道：「少爺，請問您想吃些什麼？」這樣的態度已經不錯了。
「滷雞脯。」凌雲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柔色，目光飄過隱忍的醜丫頭，有意思。
林夢清便拿起一邊乾淨的象牙筷子小心地將雞脯放進了他手邊的空碗中，接着是沉默。
「紅油蘿蔔。」
本以為他會先吃了那兩塊雞脯，他卻再一次魔音響起，真是麻煩，吃頓飯也這樣刁難人，對，一定是這樣。難怪之前那麼爽快就同意將那九千兩一筆勾銷了，原來是想引我上鉤，真是小肚雞腸。
「紅油蘿蔔！」凌雲陽明顯感覺到那女子的奇怪氣場，見她不搭理自己，便提高分貝清冽地說道。
吃蘿蔔的是兔子，所以你丫的就是一隻小白兔，小白兔。這樣想着，林夢清才繼續布菜了，故意挑了特油膩的一塊夾到他的碗里，祝你早點變成一隻油頭肥耳的兔子。
她的嘴角不知不覺勾了起來，看着桌上的菜一陣放光，好像看到了希望，一片晴好。
凌雲陽誤以為她想要吃，便扯了扯嘴角，自己夾了一塊糟鵪鶉，在半空晃了晃，不緊不慢地問道：「想吃嗎？」
林夢清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道：「不想。」自己前世是不愛吃這些的，所以一點也不覺得眼饞，哼，想誘惑我沒門。
不過這次她可想錯了，凌雲陽還真是想請她吃幾口，見她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便硬是想讓她吃了。
「吃了，這是本公子賞給你的。」他挑了挑眉峰，眸光一閃，定定地望着醜丫頭。
「不用了，夢清不喜歡吃這些。」她又一次搖了搖頭推卻道，這句話倒是堅定了凌雲陽的決心。
「吃了，不然那些錢可是要還的。」凌雲陽看着月牙色的筷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一句話聽在她的耳中卻是一陣悶雷咋響，她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拿起筷子接過了那塊紅亮的鵪鶉，咬了幾口便囫圇地吞了下去，樣子很是滑稽，跟吃毒藥似的。
凌雲陽自己夾了一塊放在嘴邊慢慢地吃着，原來這丫頭不喜歡吃這菜呀。
「一邊站着吧。」凌雲陽動作優雅地吃着早膳，抬頭悶悶地說道。
於是夢清與紅袖便一左一右地恭順地站立着，這一站便是半柱香的功夫。
林夢清偶爾挪移挪腳，緩解一下站立的酸痛，心中卻暗罵著眼前道貌岸然的傢伙，還說什麼第一大善人呢，簡直是個天下第一沒氣量的人，小人！最好吃飯噎着了，被魚刺卡着了，貌似沒有魚呀……
「看什麼？」他吃完飯，用邊上的方巾擦了擦沒有一點油漬的唇角，眉眼一揚，淡淡地從走神的林夢清臉龐上掃過。瞧她那一臉的怪樣兒，准沒有什麼好事兒。
紅袖早已知道少爺現在根本不用他伺候，不過夢清妹妹就有些倒霉了，看樣子是被少爺盯上了，還是自求多福吧。
少爺的脾氣一向很好，不過一旦遇上稀奇好玩的事情就會跟人家對上，莫非這次是與其貌不揚的林夢清對上了，真是糟糕。
「啪」一聲響，林夢清回過神來看了看，見凌雲陽正緊緊地盯着自己，手中握着一口白玉蓮花碗，應該是這個發出的聲音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卻錯過了？
她疑惑的目光自然地投向了一邊捏了一把冷汗的紅袖姐姐，紅袖也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只好用嘴型告訴她個一二，這樣的舉動自然是落在了看好戲的凌雲陽眼裡。
少爺發火了？這個大家都知道，可是究竟是為什麼發火呢？林夢清還是不明白，但是有一點她還是明了的，紅袖絕不會惹凌雲陽生氣，那麼只能是自己了，買糕的！
「少爺，您別生氣，生氣會長皺紋，那樣就不好看了，呵呵。」林夢清暫時撇開了個人恩怨，諂媚地笑着討好道，手中緊緊地捏着袖口，千萬不要發火了，自己經不起折騰呢。
「本公子已經發火了，你說怎麼辦？你可要負責呀。」凌雲陽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解釋，便饒有興趣地繼續問道。
負責？自己可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呀，竟然就怎麼從他高貴的嘴裏蹦了出來？
「少爺真是愛說笑，偶爾發一下脾氣還是可以活躍神經的，呵呵，所以沒什麼，奴婢保證絕對不會損害您的音容笑貌。」林夢清這次可是連自降身份的奴婢一詞也用上了，不能在發火了，千萬不要。
「哪裡看來的？怎麼本公子都不知道？」凌雲陽也沒想到她還能編出一個謊來圓話，便再次出擊了。
「這個嘛，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學海無涯，少爺沒見過也是正常的，奴婢也只是聽一些資深的前輩說的，至於是不是這樣就不清楚了，呵呵。」林夢清腦瓜子可是靈活着呢，毫不猶疑地解釋道。
「嗯，說得有道理，下不為例。」凌雲陽適可而止地停住了這個話題，反正她現在在凌雲堡當丫環，隨時都可以閑聊，先放過她一馬吧。
「謝少爺。」林夢清聽他這麼一說，心裏的那顆石頭總算墜了地，真不容易。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凌雲陽揮了揮手遣她們兩人下去，自己的事情還有一部分沒有處理好，還是要以公事為重的。
「諾。」紅袖福了福身，柔和地說道。
林夢清學着她的樣子做了做手勢便隨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哎呀，方才正是嚇死我了，你怎麼膽子那麼大，竟然當著少爺的面走神，真不知該怎麼說你。」紅袖走出院子才薄責道，面色有些下沉。
「姐姐，好姐姐，妹妹知錯了，這不是頭一回當差嘛，以後一定謹記。」林夢清還是聽出了她話里的關懷，握着她的手，討好而乖巧地認錯着。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再犯了姐姐可就不理你了。」紅袖握了握她的手，抬起另一隻手颳了下她翹挺的鼻子戲謔地說道。
「嗯，我保證。」林夢清信誓旦旦地說道，其實她自己也沒底，要是凌雲陽擺明了捉弄自己，難道自己就不能反擊嗎？她可不是那種隨意吃虧的人，從來都不是。
